谈”,回绝说:“没什么可谈的,打到最后一息。”
杨雪笙忍不住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得好听,打到最后一息,你人呢?人呢?卢龙塞给你们了,你们却丢下来就跑,现在老子给你们创造和谈的条件,你们不露面,不打招呼,来一句打到最后一息,这一会儿,你们厉害了。”
骂完了,出了口气,他寻思半天,心里一个劲儿问:“要是高显打北平原,他们会不会还跑?”
不管怎么说,他找不来东夏的使臣,这个和事老就当不成,那怎么办?一咬牙,说:“你们打好了,但是请记住,不许越过哪些、哪些地方,要是越过了,那就不是你们和东夏的事情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听明白了?”
高显使团顺利完成使命,火速返回,刚到卢龙塞,叶赫棱泰就集结湟西兵力,加其非正规兵力,将近四万余人,向北平原进发。
杨雪笙忐忐忑忑地观战。
陶坎瞪着两只水牛眼,红彤彤地盯着。
在他们的视线下,叶赫人马雄赳赳地包围北平原了,先头部队“霹雳啪啦”干一仗,就像专门来过兵一样,旋即飞速后撤。
东夏主力也冒出来了,在屁股上咬一口,又一阵“噼里啪啦”,不知怎么打的,后面一支东夏人马攻下了卢龙塞,进了卢龙塞。
然后,高显人马回师到了卢龙塞夏,又不计伤亡死命进攻卢龙塞,把城里的东夏人马赶往湟西,自己也往湟西跑。
北平原接着出兵咬过去,又追去湟西。
整个战场打得观战的两人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就看着卢龙塞上火烟直蹿。
外人看不明白,叶赫棱泰明白。
东夏夹河偷袭,夺了停泊在那儿的几百条船,将一部分物资销毁,绝大部分掠走,物资从辽河中间运往北方,人马夹岸北上,湟西空虚,别说夺回物质,拦他们一下都困难。而几乎是在他接到消息的同时,他防卫森严的卢龙塞被袭,却没想到人家挖了坑道,还在城里地下的粮窖里头窖了一窖兵。
在卢龙塞下,人家没把自己就地圈死就是够幸运了。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与此同时,赵过,牛六斤举全国之兵,先期出兵三万余,势如破竹直逼湟水。
他们在夹岸的接应和河心物资船的运载下,和高显进军一样,背着行囊,大饼,干肉,拽着牛马,铺开纵队十余条,浩浩汤汤渡过河,在王本的带领下,直扑近在咫尺的高显王城。
第一战,溃敌万人。
高显慌了。
高显在王城周遭紧急调兵,然而兵力空虚,所部混乱,再一接仗,就是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此时,西北军无法回援。
密密麻麻的联军在他们的眼界出现了。
虽然还没怎么接仗,但狄阿鸟自任先锋,为首那一杆青牛大旗他们怎么会认不得?消息送回高显,龙摆尾喃喃只管问人:“东夏国到底哪来这么多兵?”
随后,他心里惶恐,蹬蹬跑龙青潭那儿,就要引咎辞官。
他是托孤重臣。
龙青潭不肯,说:“此乃高显生死存亡之关头,你是托孤大臣,我哥哥说外事不决需要问你,你怎么能意气用事,要说过错,岂是你一个人的过错,谁知道他东夏怎么哪儿都乱冒人?”于是,继续让龙摆尾主掌兵事,发布勤王令。这也是高显建国以来,所发布的第一次勤王令。
什么是勤王令?
第一,相当于一个全国动员令。
第二,优先令。
第三,不惜代价令。
第四,募兵入勤合法令。
尽管如此,西北军方反馈消息,北方集结了五万左右的游牧大军,虎视眈眈地顶着,这个勤王令也就不敢包括西北军。
他们不但不能松动,还得捂住消息。
要是让人知道十万大军即将围到王城周遭,狄阿鸟打不打高显,怕是都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成为新的高显王了。
这个时候,西镇老王氏一个看不住,集结雍族,往敌人阵营去了。
西北战事未起,狄阿鸟就曾派人联络班彪等人。
于是这个时候,又一支人马在狄阿鸟进军过程中投过去了。
随后,北方联军连战连捷,打到了赵雪山的家门口。
赵雪山一看人家五、六万,自己哪打得起,想想两边的渊源,一松动,投降吧,又投降了。他们投降,带动更多人投降,狄阿鸟两千先锋,最后变成男女老幼,人头一万七千多。
赵雪山的投降,使高显西北军的防线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西北军拼命反扑,狄阿鸟眼看自己身后的兵马各怀鬼胎,自然不敢力战,就又往后撤。
然而,就在退兵中,一个旧人带一百骑兵和数十口老幼来投,他一看就喜出望外,原来是当年要回去照顾逢术一家老小的布敖。
北方联军矛盾重重,不肯进军,西北军也不敢反扑,双双对峙。
战事仍然围绕着高显,湟西。
牛六斤领先头人马在王本的带领下直扑高显,从王本介绍的南门一攻,结果很出人意外,打进去了。牛六斤这个时候不知所措,进吧,没有准备,所部前锋人少,不敢,不进吧,似乎又不妥,连忙派人给中军赵过联系,征求赵过的意思,如果他同意,火速进兵也行。
然而,时机转瞬既逝。
因为高显实在没有防备,龙摆尾急切布置,出城布置红沙河一线,万万不曾想到被牛六斤策反太多人,往心上掏了。
而当时,龙琉姝为了知道前方的无能,跑去看看狄阿鸟的兵到底是不是兔子马,奴隶兵,走到半路,听说南门破了往回跑,牵动了紧急赶往南门增援的兵力。
城里当时就乱成一团,不断有人大叫:“不就是一块地吗?不就是一块地吗?东夏王打来了。”
龙沙獾职事没能安排,赋闲在家,家又是老龙氏聚居区,第一时间就听得到处都是人尖叫,吵闹,立刻提把马刀出来。
他甩了阻拦自己的弟弟一跟头,冲出去到外头一看,宗室们到处乱跑,当即一脚踢一个同辈年轻人坐下,大喝一声:“你们还是龙氏的子孙吗?外敌打来,反倒是自己人乱了阵脚。”
有个太爷辈的当机立断,就说:“对,沙獾这孩子说得对,你们都听他的,从哪破的,咱们龙氏就到哪去,用血肉把口子给堵上,不要愧对于龙氏先祖。”
几十条宗室男女这就各带刀枪、家奴,往南门赶,未到跟前,碰到了一街兵,为首的是龙沙獾的同窗。
龙沙獾怒吼一声,拎住了他的脖子,听他说是实在勒令不住,士兵们情绪大,自己是没有办法才跟着跑的,就站在街中央咆哮:“谁给你们吃?谁给你们穿?是东夏王吗?你们好好想一想。”
为了缓和士兵的情绪,他大声说:“没错,这都是龙多雨的罪过,他挑拨了人家东夏王的母亲。可是诸位要想清楚,丢了南门,乱兵进城,刀枪无眼,受难的是谁?都给我先把南门夺回来,然后再找龙多雨算账。”
他拦住的同窗自然要听他的,振臂就喝:“你们都听清楚了?我们先夺回南门,固守住了,再请杀龙多雨。”
一街的兵都心头一沉,他们一想: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谁也没见过东夏王的兵,谁知道他的兵是不是跟高显所有的兵一样,到哪先杀反抗着,抢掠财货粮食,*妇人?塞外打仗就是为这个,军饷是后来才有的,当年打仗,就是为了劫掠,到跟前谁都挡不住。将军为了控制形势,干脆让立功拔头筹的士兵们劫掠一阵子,发泄完,靠着军令的威严和个人的凶狠,让人举着金刀吆喝:“封刀了。”不听就杀,才能止得住。
他们转过这一念,立刻大喊:“夺回南门。”
牛六斤虽然领了三千铁骑,但就是拿不准,只是先吩咐固守南门再说。
他没做入城的准备,也就是在入城之前没宣布入城纪律,人马压上来,再宣布来不及,他也是高显人,知道高显家家有刀有马,不但害怕进了城,血本无归,还害怕黎民遭殃,亲戚朋友遭殃。
王本在他耳朵边放话:“你可不能犹豫,不要让别人给你拿主意,你知道吗,这可是大王的城。”
他干脆告诉说:“上次我们来高显,得到了什么你知道吗?遗诏是由阿鸟大王继承国统,你知道吗?”
牛六斤一下火了,说:“你给我闭嘴,真也好,假也好,进城杀一气,未必占了高显,反倒遇到了一个问题,我们是来讨地的吗?万一我们不能攻占高显,打了这一仗,该怎么派遣使臣谈判?”
高显人马飞速反扑过来,他抬头一看,当下就觉得为首的人眼熟,撞了一撞王本。
王本激动的手都是鸡爪一样,好半天才告诉说:“你等着大王知道后,砍你的头吧。这是什么事,得了高显城,进了宫殿,他就是新的高显王。领头的是龙沙獾,同窗之中没人不知道龙沙獾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想进城也晚了。”
牛六斤反倒松一口气。
至少,诱惑之门一定程度上关上了。
他就站在城门楼子上大喊:“哎,前面是龙沙獾吗?我们是来讨地的,意料之外占了贵城门,并不想更进一步。可我们并不知道高显王爷的心思,不知道他肯不肯给我们应有的土地和龙多雨的人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请龙沙獾兄弟指教吧。”
龙沙獾也意外了,没想到他不进城,反倒有退意,生怕是攻心,软化将士们的,大声说:“交还城门,我们就相信你。至于杀不杀龙多雨,我们和你们是一样的心情,双方谁也不想兄弟相残,只要你退走,将士们随后就去请愿,请求杀掉龙多雨,给你们一个交代。”
王本还不想走,继续怂恿说:“这是我的心血呀,我在这里被人拖了上百步,胸口磨得都是口子,为的就是现在呀,牛六斤,外面你有三千人,虽然陆陆续续还在进军,可是一声令下,就可以先攻进去再说。”
他干脆激将说:“难道你怕龙沙獾?”
牛六斤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又一次受到了诱惑。
龙沙獾想是王本在一旁游说,大喝一声:“王小胖,你来高显哭天喊地,军民都信了你,今天,你要不取信于我们,你就不是高显人。”
王本家族都投过来,其实他是没有顾忌的,可是龙沙獾的口气让他有一种窒息,他就说:“除非高显给我们地,给我们湟西。”
牛六斤伸出胳膊拦住他的胸脯,摸心鞠躬,大声说:“我牛六斤是高显人,我家大王也是高显人,我不想骚扰高显的黎庶,我们大王更不想,尤其是他的表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是有人说,高显国,是他阿舅离开的时候留给他的……”王本一下就懵了,心说:“没有证据呀。”
牛六斤却自顾往下说:“我们大王没有澄清过,说这不是他的王国,不是他的城,我就要爱惜和保护们大王的城市和百姓,不让他受损一毫,何况这一次来,主要是为大王的母亲讨要封地的,就然诸位与我等将士一心,我就把城门还给你们。”
说完,镗镗下城,带着将士离开,看着王本不舍的走,大喝一声:“王基深,你走不走?”
王本只好趋足跟上。
龙沙獾松一口气,但是确实更沉重。
这牛六斤到今天为止,太可怕了。
他也许真不想入城,也许没有实力入城,但这一席话却惊天动地,带有匪夷所思的目的。
龙沙獾回过头,士兵们并没有抢过接防,而是交头接耳,倒也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肯定是再问:“不会是真的吧?”当下呵斥一声:“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随着士兵们往城上奔行,封闭城门,倒是龙氏的男子往他集中了,一个一个都是说:“东夏王是你表弟,你说他这话,他这话……”
后来有个叔伯辈的中年人说:“置于我们龙氏于何地?”
龙沙獾想说什么没说,就说:“我也姓龙,各位爷们也别问我,都回去吧。”他打发人走,看着人走。
他同窗却是要布置防务,见人带着家奴都走了,凑脸过来问:“你说他的话是真是假,还记得当年冬猎吗?当时我们不懂事,可是现在想想,少值令,一般都是王子充当。”龙沙獾心里一团乱麻,无疑,牛六斤也击中了他的软肋,和现在的嫡室相比,他和狄阿鸟亲多了,那是带表的亲兄弟。
他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人家故意说两句,搅乱你们的心神,你们就相信了?”
吼完,同窗也没有生气,毕竟他还姓龙,这就说:“是呀,是呀,狄阿鸟?造谣撞骗可以,做国王?”
这话放以前,保不准是真心的,可是在今天,狄阿鸟本身就是国王。
龙沙獾心知肚明,他是说错了话来弥补的,这就安慰说:“好了,以后别乱说了,要杀头的呀。”说完,站到城楼上看看,只见后面的兵马压了上来,到处都是穿着黑披风的骑兵,因为天热,头盔挂到马脖子旁,不是扎爵就是髡顶,不是长辫就是环辫,流水一般后撤,除了时而的传令和牛角声,不发多余声响,压得大地也沉重,喃喃地说:“这就是奴隶兵和兔子马。”
旁边一个士兵紧张地喘着气。
他不知道骑兵扎开的摊子大,就看到对面森郁之处都是旗帜,伸开胳膊用手指,问:“你看,龙将军,那边岗上都是人,岗子两边铺到哪去了,这东夏的兵马如此之多,非要为龙多雨许出口的一块地和他们杀一个你死我活吗?”
旁边立刻有人大喊:“我们请愿。龙将军,你也姓龙,你说过的,夺回南门,一起请愿。”
龙沙獾头晕。
整个高显城,没有人不知道和狄阿鸟最好的人就是自己,当年他五岁,就和自己在一起爬山,学狼啸了,自己正要避嫌,要是自己带头请愿,谁不说自己是别有用心呀。
可是刚才情况危机,自己顾不得了,不得不说一句“请愿”,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他悲惨地一笑,心说:“真该让龙琉姝看看东夏的兔子马和奴隶兵,烟尘扬得铺天盖地,旗帜延绵到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也真应该让那些叫嚣娃娃兵的高显人看看今天的牛六斤,气势气度和龙摆尾这样统帅全国兵马的元帅有一无二,夺下来的城门敞开着,说放弃就敢说放弃。”
他站在城楼上望,牛六斤却和紧急赶上来的赵过往城楼上望。
赵过说:“牛六斤,城门送回去就送回去了吧,看这城大的,虽然没有长月大,可是什么都是模仿着建的,墙高池深,外还有精兵,确实不好打下,既然两仗我们都赢了,那就派人入城和谈吧。”
牛六斤不经意扫过王本,小声说:“这个时候,大王又不在,他要是不去怎么办?”
赵过一凝神,说:“我有办法。”
于是他一扭头,漫不经心地说:“谁要能进去和谈,我就按一转的功劳赏。”
他说:“领兵陷阵多大的功劳?”
牛六斤连忙说:“三分之一转。”
赵过分明看到王本支起来的耳朵,又说:“除此之外,是不是再赏点别的,赏什么呢?”
王本猛地冲过来,小声说:“一万两白银,一千匹丝帛,我就不要这颗脑袋了,再一次进城和谈。”
牛六斤说:“我也愿意,不行,我也是高显人,我也去。”
王本一吃惊,降价说:“你没经验,我有,这样吧,五千两白银,五百匹丝绸。”
牛六斤嚎叫说:“老子披坚执锐,一次三分之一转,那比这危险多了,也是随时掉脑袋,不行,我去,只要一转的功劳我就去。”
王本急了,争执说:“不行,他没经验,我去,一转的功劳我就去。”
赵过这就支持王本说:“他有经验,不是不让你去,老牛,一转的功劳,是人家王本牺牲得够大。”
王本一撅屁股,说:“是呀,你以为使臣是人人可以充当的?你知道去了要说什么?”
赵过假装调和双方矛盾,下令说:“牛六斤,有你的功劳,立刻带一万人,前往湟西助战,湟西若是拿得下来,大王自己就能给你一转的功劳,倒是你是牛公爵,他还是王小侯。”
王本眼睛都眯一块了,说:“是呀,是呀,我去准备准备,过一会儿就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