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沈兄弟体格子真棒!”
蔡大惊叹于沈稷过人的体质,才几天功夫他便已行动自如——要知道当时抬他回来的时候,郎中可是连连摇头一脸的苦相。
当然这跟他蔡大的悉心照料是分不开的——其实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所谓悉心无非是一日两餐铺床叠被而已。
蔡大本就是个粗人,自己的起居饮食每每得过且过,奈何村中就他一户没有女眷,所以愿意容留沈稷这个外人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光棍。
两人同吃同住许多日子,也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可总是蔡大说的多,对方往往只是“嗯”一声就算回答,能用三个字绝不用四个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蔡大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到过,就像这个人总是罩着一层雾,很浓很厚的那种,让你永远没办法真正认识他。
他比沈稷大了十几岁,可言谈之中他却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晚辈,而且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明明对这个年轻人心存感激,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亲近之感。
“沈兄弟,我去收猎物了!”
“嗯......”
仔细算算时日,沈稷已经来了六天了,每日好吃好喝全亏了蔡大的手艺——前两天蔡大在村子周围又下了几个套子,他打算去看看收获如何。
胡乱扒了几口昨晚的剩饭,他急匆匆地出了门,蔡胥说今天就可以取刀,他打算先去看看这个自负的家伙做的怎么样——若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铁匠铺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蔡胥看到他来了也不招呼,只是伸手示意他坐,就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蔡大却不听他的,自顾自到处找了起来。
果然,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刚淬完火的朴刀,崩缺的刀口已然平整如初。
“放着,还没好呢,等下凉透了还要再回火......”蔡胥看他伸手就要拿急忙喝止,他最在乎自己家传的手艺。
“哦,那我先去村外看看套子,下半晌再来取。”没等蔡胥回答,蔡大已经一溜烟得没了踪影。
那把刀显然下了不少功夫,这让蔡大颇为沮丧。
村子不大,路也不宽,蔡大更是一路如同脚下生风,刚转过村长家门口,迎头便和人撞了个满怀。
“蔡大!你瞎啦!!”蔡离的脚步似乎比他还急——蔡大平日里最烦这厮,此人口舌招尤不说,还总是仗着自己有手艺揩乡亲们的油水。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他一把薅住蔡离正欲发作,却有一只手横在了两人之间——这只手比蔡大的还粗犷几分,粗大的骨节好像随时都在劈啪作响。
蔡大扭头去看时着实有点惊讶,这人比他还高了几寸,四方大脸络腮胡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收货的客商——只是这双手没练过十几年的拳脚断不可能长成这样,但他身后那个蜡黄脸的青年,却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这位兄弟别生气,是我俩找这位大哥带路,走得急了,还望见谅。”大个子言语恭顺至极,一脸虬髯笑得根根颤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十成火气也让这一句话浇灭了五分,冲着笑盈盈的大个子,他也只能没好气地推开了蔡离。
“若不是看在这位客官的面子上,今天我打扁了你!”蔡大本也不愿与他浪费功夫,丢下一句话便要抽身而去。
蔡离嘴里不干不净地还在说着什么,这让他本已熄灭的怒火再次滕然而起,可那个病恹恹的青年眸子里无边的阴郁却让他不由得遍体生寒——他再也顾不得蔡离的唠叨,当下本能得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丰盛的收获让他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几个套子里几乎都有猎物——自从沈稷杀了两头为祸一方的恶兽,周遭的小动物明显多了起来,蔡大下的套子一共抓了五只兔子,有一个套子明显套住了什么却被挣脱了,着实有点可惜。
不过兔子倒是异常肥大,最大的一只足足有十三四斤。
蔡大一直是这村里最好的猎手,若不是屡次在一狼一狈那里吃亏,蔡离这厮也不敢对他不敬——想到蔡离,他又想起了那两个陌生人,出村时见到了两匹好马,那马身高体壮毛色油亮,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哪个客商有这么好的坐骑。
回到村子里已过了申时,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孩子聚在村口,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都怪你,不让你当不让你当,这下你敢去要回来么?”二牛气哼哼得数落着一个正在抽泣的孩子,小孩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脸上还沾了不少泥土,蔡大认得出是徐寡妇家的狗子。
“你们干啥,为啥欺负狗子!”蔡大想上去教训两声,娃娃打架的事每天都有,大人见了也多半是这样喝止一下。
“又不怪我,说好的今天我扮沈大哥,谁知道癞痢来了硬要抢走,我哪里抢得过他~哇~呜呜呜~”狗子说着说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们没欺负狗子,是癞痢,他把沈大哥的战袍抢走了,还把狗子推倒了......”孩子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让蔡大听了个梗概——蔡离抢了孩子们用来扮沈稷的那件破军装,还打了狗子。
这可把蔡大气的不轻,和大人不讲究也就算了,如今连孩子都欺负还了得?
“放心,我去收拾他,他在哪?”蔡大说着就撸起了袖子,那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和粗壮的胳膊仿佛已经按捺不住了。
“癞痢在村长家,我们看见他抢了战袍进去的!”孩子们用手指着村长家的方向,一个个小嘴撅的老高,蔡大让孩子们帮忙把兔子送回家,捏着拳头就直奔村长家而去。
“蔡离你给我滚出来!”蔡大推开村长家的柴门还没进屋就一声暴喝,正房门开了,开门的却是蔡胥。
“进来说话。”蔡胥脸色阴沉,招呼蔡大进屋。
蔡大觉得今天他似乎有点怪,进门后才发现屋子里除了村长,蔡胥和面露得意之色的蔡离,刚才那两个陌生客商也在。
“你他妈连娃娃的破衣服都抢,老子今天非抽你不可!”蔡大也不管其他人,直冲蔡离而去。
“不得无礼,客人面前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村长一声喝骂,蔡大浑身一激灵,立时垂手而立,什么火气都没了。
“咳,这二位...这二位是弋阳来的客商,今年的货二位全都要了,价钱比往年还高了一成,这是些订金我正准备叫各家来分分——你来了就先把你那份拿走。”年年都有客商订货,故此各家分多少基本都心里有数,蔡大接过村长递过来的锞子一掂量,只多不少。
“哎,谢谢二位客官,那我回去把存的皮子先拿来。”既然付了订金,那上半年的存货自当让人家带走,这是规矩。
卖货是村里的大事,这种场合蔡大倒也不会那么不懂规矩,狠狠剜了蔡离一眼,他转身就要走。
“不急,客商来得急未曾备车,说是下次来了一总拉走......”村长说得明白,两个陌生客商也不吭声,自顾自的喝着茶。
显然在蔡大进来之前,他们已经和村长聊了很久。
“对了,我跟客商换了些刀伤药,给你一包,回去给恩公用。”村长又递过来一个小纸包,不大,纸包上还沾着些黄白的粉末。
“拿回去用温酒调匀服下,这是我等行走各地备用的秘方,活血散瘀去腐生肌。”蜡黄脸放下茶,似是无意地叮嘱了一句。
“唔,多谢二位。”蔡大道过谢,本打算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打从一进门他就觉得奇怪,蔡离那一脸的得意之色且不说,蔡胥和村长看起来脸色都有点不正常,蔡胥更是一直回避蔡大的目光,低着头一直往墙角里溜——村里就数他和蔡大块头大,往日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从不会不这样胆怯。
而那两个客商也让他觉得有点稀奇,来往的行商小贩蔡大见过不少,可这俩的言谈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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