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连吓跑了两个人,酒馆里面其他的男人也狐疑起来,不少人开始看着我,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不会是好事,于是匆匆结账离开了酒馆。酒馆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看来只能更主动一些了。
我端着酒杯,走到了一伙光头的商人旁边,说,“瓦兰科夫坚持不懈?”---他们跑了;
然后,我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充满智慧的老头身边,低声说,“打到议会,公国独立?”---老头的假牙吓得掉了出来;
接着,我又来到了一个平民身边,悄悄地说,“处决屠夫加里宁?”---这个平民瑟缩成一团,然后摸出了一个金币交给我,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又摸出了两个,我还看着他,他哆哆嗦嗦地把钱袋都给了我,然后像一枝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酒馆里面更多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纷纷站起来,绕过我跑了出去。一个刚进来的市民,赫然看见一群人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也吓得掉头就跑。
街上很快就传来了市民的呼喊,“瓦兰余孽进城了!”“士兵!士兵!快来捉人!”“那酒馆是个瓦兰窝!”
我立刻准备逃跑,逃出了酒馆,发现街上的市民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有的人以为瓦兰人已经大军压境,城门已破,在街头乱窜。
找准了一个巷子,我跑了进去。巷子七拐八拐的,最后却是死路,我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出去的路线了。我正在四下观看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几乎是把我提了起来,拉到了一边的一个小屋里面。模模糊糊地,我被这个人拖到下来几阶长长的楼梯,我感觉我已经来到了地下。等我终于看见光的时候,我才发现,捉住我的人就是那个酒馆里面拿拖把的女人。这里是一个桥洞下的贫民聚居点,周围有几个门,通向深不见底的更地下,我的眼前有一团篝火,一群面露不善的男人。
“有谁会蠢到这么招摇?”那个女人气鼓鼓地把我丢到了篝火边上。“有谁这么想找瓦兰人?”
“瓦兰潜伏者?”我好奇地说。
“什么瓦兰潜伏者?”一个男人说。“这名字听起来蠢得很。”
“乔万尼让我找他潜伏下来的瓦兰朋友。”
“于是你四处恐吓酒客?”
“我不知道怎么找你们。”
“这是个骗子,”一个男人在一块粗皮革上摩擦着他的两把匕首,“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找瓦兰人。”
“乔万尼没告诉我。”
“宰了他吧。”一个穿着铁匠围裙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
“谁派你来的?”女人问道。
“乔万尼说,我有困难了可以在任何酒馆里面找到你们。”
“为什么在今天那个酒馆里面找我们?”
“只有那里卖烈酒。”
“别的地方也有。”
“我目前只找到了这里。”我摸出了乔万尼送给我的一把匕首,丢在了女人的脚边,“这是亲王送给我的。”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看了看这匕首,“普通的瓦兰军人匕首,你杀掉任何一个瓦兰士兵,都能得到这么一把。”
“我在瓦兰科夫和瓦兰士兵并肩作战!现在乔万尼和乔伊一起去了克里尔。舰队是我帮他请求来的。”
“吃掉大象的青蛙肚皮,也不及你吹得牛一半大。”
“乔万尼总会联系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我对他们说,“至少六百个瓦兰士兵见过我。我曾在密林兵营里服役,我和乔万尼去过河间地,我在瓦兰科夫围城见过乔万尼,他的指挥所修筑在地下,是一个酒窖改建的。我说错了么?”
“亲王就这样派你过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过来,不过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各位的帮助。”
“亲王自从围城之后,伊凡哥罗德的生意已经被没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议会士兵发现了我们的一些兄弟,逮捕了一些。处死了一些。到处都是议会的间谍,你来告诉我,为何我们要相信你,而不是杀了你?我们听说,乔万尼亲王已经在梁赞河被逮捕。不久后就要在小东湖城被处决,你却跟我们说亲王跑到了克里尔?”
“昨天在市民大会上,一些克里尔人都听说乔万尼去了克里尔,你们作为他的朋友,却没听说过吗?”
“那不过是传言。”
“乔万尼死了这件事情,未必就不是传言?”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篝火的光影后面。许多的身影出现了。
这是一些穿着破烂装备的瓦兰男人,有一些人的护腕不对称,有一些人的锁子甲像是被火烧得满是破口的战旗,有些人的皮甲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的。一个接着一个,过去的瓦兰士兵,现在的潜伏者。从那些幽深的隧道里面现身。我祈祷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或者几个过去曾在密林里面服役,这样他们或许对我有印象,我曾在密林里给这些人写过家书,如果他们来找过我,应该还记得我。
这些人在篝火的对面看着我。脸上黑红的光影跳跃个不停。
“你到底是谁?”
一个男人发问。
我从怀里摸出了乔万尼的胸针和他的铁戒指,把它们丢到了我脚下,然后,我摸出了一面从乔万尼那里要来的军旗,这是乔万尼军中最古老的一面战旗。如果这些东西还不能让瓦兰人相信,那我就真的不能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瓦兰人维克托。”我对他们说,“公国的战士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二天。
我的卧室里面的瓦兰人反复的听着哥白尼的计划,哥白尼让他们每一个人都重复一遍各自的计划内容,直到他们人人都能脱口而出为止。
“好了,”哥白尼如同一个智者,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什么真理一样,“这计划全部在你们的脑袋里面了,不得泄露分毫。有任何收买你们的人,杀了他,然后你们会在我这里得到两倍的回报。”
一些瓦兰潜伏者嘟噜了‘瓦兰人绝不被收买’这样的话,但是大多数瓦兰潜伏者都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已经理解了哥白尼的意思。
几分钟之后,趁着夜幕,这些瓦兰潜伏着离开了我的卧室,前往了那些乔万尼的‘朋友们’的庄园。
按照哥白尼的计划,这些瓦兰潜伏者们会骚扰那几位大波雅尔的庄园,要求他们至少提名几个瓦兰候选人中的一个成为波雅尔。这些瓦兰候选人分别来自德尼亚、小东湖城以及梁赞堡和伊凡哥罗德。这些人里,有一个是为德尼亚王公服役的瓦兰士兵;有一个是梁赞堡的王公商人;有一个是小东湖城的私生子;还有一个是伊凡哥罗德的卫队骑士。瓦兰亲王并不要求他们具体提名哪一位瓦兰人。他只要求在贵族议会上,瓦兰人的名字必须被提名。因为乔万尼是瓦兰人的亲王,他即使被放逐,也要帮助他异国的子民!
瓦兰潜伏者们威胁这些大波雅尔。如果他们不照办,那么他们日夜担忧的事情,将会重现人间,并且一夜之间传遍所有贵族的耳朵。同时,这些瓦兰潜伏者还要让这几位波雅尔相信,瓦兰亲王已经与某些王公达成了协议,如果这几个大波雅尔不照办,那么这些王公很乐意利用乔万尼掌握的证据打击他们。
为了表示决心,瓦兰潜伏者在许多大波雅尔的庄园门口,都用长铁钉钉了一只盾牌。盾牌上面写了瓦兰人最爱的那个字眼。
第二天一早,在贵族大会上面,就有怒气冲冲的贵族们拿着一些盾牌来到了议会里面,说有人在他们的庄园里面捣乱。在混乱而嘈杂的人群里面,我仔细地观察着那四位大波雅尔们的表情。其中一位面色如常,另外的三个人则面露忧色。
私下里,我问哥白尼,“你为何要牵扯别的瓦兰人进来?”
“这些瓦兰人来自各个王公领,这样一来,这些大波雅尔就很难猜出究竟是哪位王公在算计他们。面对四位态度不明的王公和大波雅尔,这几个人会因为畏惧而不敢出手。”
“是么?”我想了一会。“万一四个大波雅尔全部提名别人,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万全的策略。”哥白尼说,“不过你要这样想,只要四个波雅尔有一个选你,你就达到目的了。况且,瓦兰潜伏者们主要是要让这些贵族们相信。这不过是乔万尼的一种示威。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们估计会料到,乔万尼真正中意的瓦兰人就藏在这四个人中。这四个贵族会本能的反抗,故而他们绝对不会选这个人。毕竟,他们得到的条件是。只要选一个瓦兰人,乔万尼就许诺不会抖出他们的底细,他们努力地猜出,乔万尼想支持的究竟是谁。加里宁与乔万尼的恩怨众所周知,他们或许会为了这个原因,故意选择来自小东湖城的瓦兰人,也就是你。所以,你得到他们提名的机会是大于其他三个人的。”
“我有点绕晕了。”
“那四个大波雅尔更晕。”哥白尼说,“唯一可惜的是,为了你的一个提名,消耗了乔万尼四份‘友谊’。”
“这倒不必担心,乔万尼手里面还捏着许多‘友谊’的。”
哥白尼:“```”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面,被瓦兰余孽骚扰过的贵族们在议会上彼此争吵不休,彼此指责对方是瓦兰公国的走狗,政敌互相辱骂甚至出手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受人尊重的德拉格维奇法官一扫彼此怀疑的阴霾,在贵族议会上大呼包容和体谅。
“难道因为一群瓦兰叛军的骚扰,我们就不相信所有的瓦兰人了吗?好比一群羊里面藏了一只狼,在我们赶走了狼之后,还要对剩下的羊加以惩戒吗?瓦兰人,要我说,一百个人里只有十个人听了乔万尼的蛊惑,剩下的九十个人,还是好人嘛!我们为何因为十个人的过错,而对瓦兰人横加指责?让我们放下成见吧,瓦兰人是我们的兄弟!”
在当天的提名上,曾经强硬的反瓦兰派,德拉格维奇大法官,本着包容的原则,提名德尼亚城的一位勇敢的瓦兰士兵成为波雅尔。这让议会中的瓦兰派和反瓦兰派都很不习惯,一时之间,贵族中出现了阵营认知混乱的情况。
接着,克拉夫琴科执政官表示大法官的说法非常正确,瓦兰人是维基亚人的朋友和兄弟,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兄弟阋墙,面对大敌当前的伯克人,克拉夫琴科号召:“所有的维基亚人和瓦兰人!团结一致!对抗伯克人!”
在热烈的掌声中,克拉夫琴科提名梁赞堡的一位体面的商人成为波雅尔。
梅森大波雅尔对大法官和执政官的姑息表示了鄙夷。他认为,瓦兰人叛逆是事实,任何有良知的贵族,都不该刻意讨好瓦兰人,尤其是在瓦兰叛逆甚嚣尘上的时候,更应该用铁与血让瓦兰人学会服从!梅森大波雅尔为了这样的发言赢得了大量的支持者,他没有提名任何瓦兰人。
两天后,当斯坦纳将军终于走上台阶发言的时候,我闭目祈祷起来。
斯坦纳将军讲了几个感人的故事,说在战场上,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士兵并肩作战,如果东维基亚没有瓦兰人,那么许多的战役都将改写。他回顾了瓦兰人的光荣历史,也反省了维基亚人对瓦兰人的不公,他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新的时代,将在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彼此扶持中降临。
“让更多的瓦兰小伙子加入我们的军团吧,比如一位年轻的瓦兰士兵,就很得我欣赏。瓦兰人应该为这样的小伙子感到自豪,我提名他成为波雅尔。他是,”斯坦纳将军停顿了一下说,“小东湖城的瓦兰人维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