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冯重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但是并没有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抬手指了指隔离室内的沈念,试探地打破沉默,“我想,患者大概需要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闻言,阿纾蹙了蹙眉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隔离病房区域。
她知道有顾如归在,沈念不会再出事了,而此时,她并不想再见到他。
冯重看着阿纾离去的背影,抬手摩挲着下巴,问身侧的顾如归,“我说如归,就让沈纾这么误会着好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是黎宗光一直都没有放弃从沈念身上下手,你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从而借此洗清她身上的污名?”
顾如归扭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冯重见状,连忙严严实实地护住自己的脸,“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你揍也揍过了,如果非要再揍的话……这次可不可以不打脸?”
先前顾如归知道真相的时候,二话不说地把他揍了一顿,而且专挑脸打,害得他大半个月连吃饭都疼,冯重只要想想都心有余悸。
“你这张脸要与不要有什么区别?”顾如归冷哼一声,凝神看向病房里的沈念,“帮我好好看顾沈念,类似刘怡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一次!”
闻言,冯重的神色亦是一凛,“上次是我疏忽,没想到李医生竟然是刘怡的朋友。放心吧,这里是西城医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我们的人,绝对不会再有人能在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靠近孩子。”
顾如归颔了颔首,“对了,你在附院作为特别的专家会诊期是不是应该结束了?”
“嗯,下个月就到期了,念念的情况我会留十二个心眼的。”
顾如归垂眸,“嗯,你上次说的那个治疗方案可行吗?”
冯重点了点头,“虽然刘怡的行为不可原谅,但却没想到念念竟因祸得福,上次她高烧退下后,我发现她体内的白细胞和中粒细胞竟然在缓速增长,虽然涨得不多,但却是个好现象。能找到匹配骨髓的话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按照药物和其他手段进阶治疗,也有治愈的希望。”
“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沈纾,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我不想让她再次失望。至于刘怡……”顾如归说完,眼睛危险地眯起。
冯重诧异,“你打算动刘怡了?刘怡虽然不足为惧,可是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动了她就意味着正式与黎家撕破脸面,黎宗光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他沉默不语。
“难道你已经……”冯重吃了一惊,不过想想这的确也符合顾如归的作风,只是……
他看向顾如归,问:“我以为看在她误打误撞救了沈念的份上,你会饶了她。”
“若非如此,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顾如归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隔离室。
冯重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扭头看向病房里的沈念,叹了口气,“小家伙啊小家伙,为了你这对苦命的父母,你也要加把劲啊!”
*
阿纾离开隔离室后就径直往专用电梯走去。
这里是顶楼,而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的病房是哪一间。
所以她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住院部的天台。
青城已经入秋了,虽然阳光和煦,风刮过腮边的时候尤然带着丝冷意。
她抱了抱手臂,走到天台的边缘。
西城医院是私人医院,并没有附院的规模的那么大,但是设计很精巧,从她这个角度往下看,足以赏心悦目。
阿纾记得好友笙歌曾说,她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总喜欢站在楼层的边缘,看见的人以为她想跳下去,其实他们错了,有那种冲动只是寥寥数次,更多的时候,她只不过是在享受那一瞬间的宁静。
那种踩在生死一线的感觉冲击着她的头脑,那一瞬间她会产生许多奇异的想法,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兴奋,也引来她的深思。
阿纾初听她形容的时候,只觉得心惊胆颤,而现在,她突然很想试试这种感觉。
想至此,她握住天台的栏杆,抬起一只脚缓缓地爬了上去。
当两只脚都站在天台边缘的时候,她才发现好友的谬论根本就不能相信。
因为,此刻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这种如临深渊的感觉给她带来的只有恐惧。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一点,她并没有抑郁症的倾向。
到底她更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心态还能巍然不倒。
阿纾自嘲地想了想,然后扶着扶栏打算下去,再多站上几秒钟的话,她只怕会腿脚发软。
却没料到,她刚打算动作,身子却被人大力往后一扯,下一瞬顾如归沉怒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如归从隔离室出来后,就去了阿纾的病房找她,却被护士告知她并没有回去。
沿路问了护士,都说没有看到她。
于是,他想到了顶楼,却没有想到一上来会看到她站在天台边缘。
他曾不止一次看到过妹妹站在天台边缘,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胆颤心惊,想也不想就跑过去把她从天台上拉下来。
心中又侥幸又恼怒。
若是晚几分钟上来的话,会看到什么场景?
想至此,顾如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凉,抱着她的手臂不由箍紧,语气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不是怕我跟你抢念念,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阿纾本来能好好下来,刚才被他一扯,小腿狠狠地撞在旁边的管道上,此刻皮肤上烧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看就知道可能红了一片。
听着他毫不客气的语气,刚下去的一团火蓦地又“蹭蹭蹭”地冒起来,她没好气道:“我做什么关你屁事!”
顾如归闻言,眼底一沉,“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吗?
阿纾想,她对他只有过爱和恨,从来就没有过讨厌。
而现在的顾如归,除却是念念父亲的身份外,跟她再无更多的关系。
只要他不跟自己争抢念念,那么充其量,二人只是一个见面可以简单问候的陌生人。
讨厌这个名词太高尚,她从不委屈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费心费力。
于是,她推开他,看着他淡淡道:“顾如归,我不讨厌你,只要你不跟我抢念念,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两看两不见。”
两看两不见?
他们都有了沈念了,她还要跟他两看两不见?
顾如归心底不免起了一阵莫名火,“如果我跟你抢念念呢?”
阿纾本来想俯身撩裤腿的动作顿了顿,她神色一冷,“你敢!”
“沈念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能她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可以给她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为什么不敢跟你抢?”
良好家庭环境,是指他和黎之语的家吗?
阿纾没有忘记昨天是他和黎之语的订婚宴,顿时气得浑身发颤,“顾如归,你别欺人太甚!沈念是我的女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更不会让黎之语成为她的后妈!”
顾如归闻言蹙了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小语当念念的后妈?”
她一怔。
几乎在同时,顾如归眼底亮光一闪而过,嘴角轻佻地勾起,“沈纾,你为什么认为小语会成为念念的后妈?”
阿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阖了阖眸后,才回答:“我知道你跟黎之语已经订婚了,顾如归,你如今佳人在侧,要孩子以后多的是机会,可我只有一个念念,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顾如归盯着她,“我也只有沈念一个孩子而已,为什么要放过你?”
阿纾眼底一沉,“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我争夺沈念的抚养权了?”
“有何不可?”
她不免气急败坏,“顾如归,你……”
“沈念不会有后妈,她只有你一个亲妈。”
阿纾拧紧了眉心,“顾如归,你又想甩什么花样?”
顾如归垂眸看着她认真道:“沈纾,我们一起抚养沈念长大吧。”
他的话语犹如惊雷一样敲进阿纾的耳朵,此刻她除了惶恐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感觉。
她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争夺念念的抚养权,嫁给我,我们一起抚养念念长大。”
嫁给他?
曾经为了这句话,阿纾等了很多年,甚至在梦里,也臆想过无数次,可如今真真切切从他口中听到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没有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感慨万千。
有些话,错过了时机便一无所值。
就比如她对他的感情,无论多汹涌浓烈,如今只剩下过眼云烟。
所以,此刻她的心底没有窃喜,有的只有无尽的苦楚和那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她还没老。
可她的心却已经……
死了!
阿纾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我不会嫁给你,沈纾只会嫁给爱情,不会嫁给现实。顾如归,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若只是为了念念委曲求全,不是苦了自己?”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念念现在情况未明,若是找不上合适的骨髓,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谈什么长大成人?到时候,你为了念念所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还不如……”
阿纾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眼前一晃,下一瞬,两片微凉的唇贴上她的唇瓣,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她全身蓦地僵硬无比。
顾如归的动作并不粗鲁,甚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联系,他轻轻地吮着她的唇瓣,试探了一番,见她没有反抗后,这才缓缓探入。
一股羞耻感顿时袭满了全身,阿纾恨自己的不争气,因为即使已经做好跟他两清的打算,可是对他久积多年的爱恋却让她无法对他的亲吻无动于衷。
顾如归不再浅尝辄止,呼吸慢慢变得粗重起来,甚至动作间也不乏掠夺的意味,阿纾意识浮在云层的顶端,身体却被迫沉沦。
不,不能再这样了!
她阖了阖眸,下颚毫不犹豫地一合。
顾如归闷哼了一声,可他还是没有放开她,把她抵在墙上更加粗鲁地吻着她。
口腔里血腥味蔓延,味蕾尽是咸腥苦涩的味道。
待这种味道充盈了整个口腔,他才缓缓地放开她,倾长的手指轻轻地擦拭掉她嘴角的血迹,黯哑的声音低沉如水,似是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你既然不爱我的话,当初为什么要费劲心思救我?”
阿纾难堪地别过脸去,她苦嘲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曾经爱过你。而现在,我不爱你了。”
顾如归扳过她的头颅,指梢危险地滑过她的唇,“沈纾,我要听的是实话。”
阿纾注视了他良久,眼底逐渐换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她红唇妩媚一勾,轻轻开口:“实话就是我结过婚,生过孩子,现在是个克死丈夫的寡妇,顾先生,你离我这么近,不怕被我克死吗?”
顾如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顾先生不是更应该好自为之?”她反唇相讥。
顾如归倏然把她拉进怀里,双唇贴在她耳边,呼吸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没关系,我的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