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纾倏地睁开眼睛,清晨的光线有些晃眼,她忍不住抬手挡了挡。
这一挡才发觉出有些不对劲,她凝神看去,只见四周一片白,鼻尖有少许消毒水的味道,注***从手背处汇入她的身体,一片凉。
这里是医院。
医院……念念……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拔掉针头掀被而起。
刚落地,就觉得脚一软,阿纾扶住床沿让自己站稳后,才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走廊里有人,顾如归正和医生小声探讨她的身体情况。
听到动静的时候,几乎不假思索地走过来扶住她,蹙眉不悦:“你去哪里?”
阿纾推开他的手,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不用你管!”
她要去找念念,她没有忘记在黎家时顾如归的冷漠,而他的冷漠刺痛了她,所以她才会一气之下说出念念是他女儿的真相。
想起他震惊的神情,阿纾冷冷一笑。
这两年的时间,别人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她从来不曾辩驳一句,她唯唯诺诺,她活得战战兢兢,甚至不惜众叛亲离,为的是什么?
她不过只是想带着念念简单地活着而已!
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施舍给她?
甚至就连上天也不曾怜悯过她。
黎家怎么样?
位高权重又怎么样?
念念要是有任何闪失,哪怕是拼个你死我活,她也在所不惜!
就算顾如归是念念的亲生父亲,也不能改变什么!
阿纾冷冷看了他一眼,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顾如归不再多说废话,大步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顾如归,你个混蛋,你放我下去!”
顾如归垂眸看了她一眼,抱着她朝专用电梯走去,眸色幽深道:“我带你去找沈念。”
阿纾闻言,不可置信地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知道念念在哪里?”
他没有应话,只是空出一只手,沉默地按下电梯的楼层键。
阿纾看到念念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隔离室内,沈念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除了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外,其它各项仪器的指标都显示正常。
“念念……”阿纾一看见念念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推搡着顾如归,“放我下去,我要进去看看她。”
顾如归没有再坚持,俯身将她放下地。
身体取得自由后,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朝隔离室的入口跑去。
顾如归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你现在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阿纾脚步一顿,倏地扭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沈念的病情加重了。
顾如归抿了抿唇,然后目光朝她身上看了一眼。
阿纾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蓦地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沈念的病情加重了,而是她此刻的情况不适合探视。
想至此,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退回了脚步。
虽然急切地想要触摸到沈念,感受那种失而复得的真实感,可是对念念病情无益的事情,她不会做。
阿纾站在隔离室外,手指隔着玻璃临摹着隔离室内的沈念娇憨的睡颜,只觉得万幸!
她的孩子没事,没事了……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再说话,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冯重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一身病号服的沈纾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隔离室外的沈念,而顾如归则是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注视着她。
他把手支在唇边咳了咳,唤醒了二人的思绪。
顾如归率先回过神,看见是他的时候,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阿纾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静。
冯重跟顾如归交流了目光,才清了清嗓子,看着她开口:“沈纾,那个……你别太担心了,患者没事。”
“冯医生,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身前,沈纾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冯重看不见她的神情,有些掂量不出她此刻的态度。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征询着顾如归。
后者蹙了蹙眉,神色亦有些晦暗不清。
冯重只好思忖着开口:“其实我要跟你说声抱歉,因为抱走沈念的那个人是我,我不过是想带她去做检查,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我应该说没关系吗?”阿纾手指一顿,转身看向他,缓缓开口:“不知道冯医生在A市的研讨会可否顺利?”
冯重脸色一僵,回答:“挺顺利的!”
“那就好!”她朝四周看了一会儿才道:“冯医生,这里看着不像是附院的隔离室。”
“不是,这里是西城医院。”
“哦。”阿纾了然地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他开口:“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女儿是在青大附院做治疗的,而不是在西城医院。冯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我孤陋寡闻,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主治医生带着患者去做检查,家属和院方却都一无所知的,何况,抱念念去检查需要转院吗?”
冯重顿时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来并不是我孤陋寡闻。”阿纾笑了笑,笑意有些凉,“我没有接到附院的转院通知,也从来没有签署过转院的文件,可我的女儿却无缘无故被人换了医院,冯医生,若我借此缘由起诉你,你的医师执照怕是会被吊销吧?”
话落,冯重脸色一变。
“是我给沈念办的转院手续,附院在再障方面的治疗水平并不及西城医院,我要求转院的理由合情合理。”身侧属于顾如归的声音响起,依旧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阿纾闻言并不诧异,冷冷一笑后,看向他缓缓开口:“顾如归,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的声音很平静,可却无端让人觉得后脑勺发凉。
顾如归垂眸看向她,寒潭里墨深一片,“我的女儿有更好的治疗空间,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念念不是你的女儿,她只是我的女儿!”
阿纾毫不示弱地看向他,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醒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沈念,而看到她安然无恙时,更是欣喜若狂,根本无暇思及其它。
直到冯重的出现……
冯重的出现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也几乎就在同时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附院而是西城医院。
后面的一番话,只是试探。
冯重心有隐瞒,所以答话小心翼翼,而正是由于这份小心翼翼更容易让他露出破绽。
因为他回答的时候,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征询顾如归。
那一瞬间,阿纾全都明白了。
在这件事情里,冯重或许是至关重要的那个人,可他却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
而在青城,能让他甘愿冒着执照被吊销的风险做这件事的人,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顾如归。
带她参加慈善晚宴,帮她查清楚沈教授被诬陷抄袭的真相,见她鞋子磨脚,带她去买鞋……
甚至带她去挑茶具的时候,故意气她……
阿纾回忆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嘴角只有苦涩的笑意。
因为顾如归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降低她的警惕。
他深知自己的脾气,知晓她会赌气,而她赌气,必然不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正好给了他布置一切的契机。
因为不愿意关心,所以从冯重口中带来他的订婚消息才会令她格外印象深刻。
然后,冯重以参加研讨会的缘由先从这件事里退出,在阿纾离开病房的短暂时间,避开其他医生和护士把念念从隔离室里抱出。
监控视屏里的男人对病房的构造了如指掌,这一点与冯重不谋而合,而她看到监控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怀疑到冯重,是因为他有合理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他去A市参加研讨会了。
所以她想起了刘怡,可后者在知道念念身份之时,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透露给了黎宗光,这说明刘怡只是黎宗光的棋子,所以她把可能性都指向了黎家,因为只有黎家,会对这个孩子耿耿于怀,按照黎宗光的为人,抱走念念借以逼迫她说出雅恩下落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
她想到了顾如归,可偏偏那时候却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阿纾去黎家的路上,甚至找徐颖要了方伟的联系方式,可没想到,就连方伟的电话也没人接。
好不容易见到黎宗光却遭到他的矢口否认时,那一瞬间,她浑身的神经被压迫到了极致。
自尊是什么?
她苦守的一切又算什么?
这世上,唯有沈念能牵制她,沈念都不见了,她还需要冷静做什么?
她又有什么顾忌?
黎宗光不是恨她?
那就恨吧……
当着一众青城权贵的面,她抖出当初黎煜死亡的真相,这口气压在她心里太久,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看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她觉得酣畅淋漓的同时又觉得疲惫至极。
可让她最难过的却是顾如归的态度,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站在黎家那一边。
当初,她为了救他,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她不会多说一句。
可如今,换了他一命的女儿生死未卜,他却依旧冷眼旁观……
阿纾不能忍受……
所以她说出一切,包括念念的身份。
看着他震惊的脸色,她顿时有种报复般的快感,但是快感只有一瞬,更多的却是凄楚,然后各种纷杂而来的情绪掏空了她……
可是此刻想起这一切,她才骤然发觉,在她告知念念身份的时候,顾如归的眼底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几许释然。
那时她看不懂,此刻却懂了。
因为在她告知之前,顾如归只怕已经知道了念念是他女儿的事情。
他具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清楚,但肯定比她所能想象到得还要早。
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牵扯的始末太多,以顾如归的性格,必定每个环节都仔细推敲过,算无遗漏,所以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布置好的。
若论心计,阿纾连笙歌都相差甚远,怎么会赢得过当初差点就将容瑾骗过的顾如归。
他做这么多,目的是什么?
只是让她承认沈念是他的女儿,亦或是想要跟她抢女儿?
若是前者,她没办法否认生物学的因素。
可若是后者,顾如归他凭什么?
生下念念的是她,孕期对她百般呵护的人是黎煜,若是沈念必须有一个父亲,那她宁愿是死去的黎煜。
顾如归,没有资格跟她抢沈念!
想至此,她的眸光更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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