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无珠,不识圣驾,只做了几道粗鄙吃食,现今每每忆及,皆是惶恐懊悔。”
“哈哈,老先生无须如此,皇祖父和父皇早吃厌了珍馐佳肴,偶尔常常寻常农家的粗茶淡饭,反是更对胃口,况且听父皇说,老先生的厨艺可着实不差。”
耿忠憨笑道:“老朽的叔父原在雁门太守府中掌厨,少小时跟他学过些时日罢了。”
苏媛待侍婢给太子奉了茶,出言问道:“不知殿下今日驾临,所为何事?”
刘沐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心虚:“孤王是得了父皇的嘱咐,特意来给耿老先生送这两本农学典籍,专是针对如何栽种培育玉米植株。”
他将手中尚未放下的小布包递给耿忠,稍稍敛了笑意:“父皇对此事颇为重视,本欲亲自召见耿老先生,仔细交办,奈何近日政务繁忙,难寻空闲,见孤王今日休沐,便是嘱咐孤王来传谕。”
这话却是半真半假,皇帝要传谕,也没必要让太子跑腿,刘沐适才在椒房殿用膳,却是主动揽下这差事,摆明就是有旁的心思。
小屁孩的花花肠子,皇帝老子和皇后老娘还得瞧不出么?
苏媛也是心思通透的,瞧着太子殿下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就晓得龙崽子又惦记自家的小白菜了。
真真无奈得紧,禁足都禁不住了。
耿忠却是不知内情,双手接过布包,小心翼翼的置于案上,解开一看,确是两本农学书籍。
他本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然自做了遗孤院的农学先生,就日日苦学,从无半分懈怠,得任科学院的农学博士后,更是如此,加之诸多新学典籍皆广泛使用白话文和标点符号,识文断句皆比过往的经史子集容易得多,故他是能阅读无碍的。
若非太子殿下在场,他怕是要迫不及待的仔细研读了,干了大半辈子农活,钻研农学二十载,见得新的农学典籍,心肝脾肺肾就若被猫爪挠着,痒得慌。
“依典籍所载,玉米应是一年一熟,然此番获取的植株品种未知,亦不知喜习何等天候水土,故须得仔细看顾,饶是遣人昼夜看护,详细记录生长情形亦不为过。”
刘沐晓得轻重,在传达父皇谕示时,端是一丝不苟的,复又道:“父皇念及耿老先生年事已高,故特意着遗孤内院的农学院调拨百名师生,随老先生一道前往岭南,更已召谕岭南太守,让他全力协助此事。
老先生在岭南但有所需,皆可知会郡府,瞧着何处田亩抑或山林合宜,只管圈占开垦,需要甚么化肥农械,或要搭建暖房农舍,岭南郡府皆会速速办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若有郡府难以解决之事,务必遣快马加急呈报朝廷。
至于吃穿住用,老先生更是无须担忧,少府皆会遣专人伺候,医官和各类药材也是不缺的。”
“老朽醒得了,必不负陛下重托!”
耿忠忙是应诺,神情颇为激动。
这般优渥的条件,显见圣上何等重视此事,耿忠素来感念天家圣恩,饶是这把老骨头都折腾散架了,也必得将这玉米种成,培育出更多更好的良种。
刘沐重重颌首:“如此便好,南疆偏荒,老先生亦要记着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交代好正事,太子殿下神情霎时一转,肃容不复,却是瞧向苏媛,目光微微闪烁。
“少卿,今日难得休沐,不妨解了婉儿的禁足吧。”
面对未来的岳母大人,毛脚女婿还真不好展现出平日的霸道架势。
苏媛故作讶异道:“咦?殿下怎的知晓,小女又闯了祸,遭了禁足?”
刘沐满脸尬笑,那臭丫头昨夜就已遣大丫鬟偷偷到常山王府求援了,承泽翁主刘悌却是自身难保,只好遣内宰入宫传讯,他焉能不知呢?
“此间内情,孤王已是探问清楚,确是那数位宗室女先出言不逊,语涉常山王妃出身卑微,我那小族妹气愤不过,才动的手,婉儿不过是怕小翁主吃亏,才出手……相助,本就是有功无过,反是那些宗室女已被送去宗正府好生训诫了。”
刘沐出言解释道,实话实说,他真不觉着赵婉有错,若换了是他,且面对的不是宗室女,而是宗室子,他怕是要将他们的腿都打折了。
耿忠闻言,亦是频频颌首:“殿下说得在理,婉丫头本就不该受罚。”
昨日归府,得知赵婉又闯祸,且是犟着不肯认错,苏媛真真气得火冒三丈,若非有耿忠护着,倔脾气的小丫头怕不得吃顿家法。
此时闻知内情,耿忠就更觉苏媛不对,没问清缘由就要打骂,恁的让孩子受了大委屈。
“……”
苏媛真真哭笑不得,之所以要惩罚女儿,不是为她好么,无论如何,身为高门贵女,且已与太子定下婚约,岂能因几句言语口角,就当众与人厮打?
怎的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刘沐复又道:“我那小族妹得知婉儿因她遭了责罚,真真难过得紧,双眼都哭肿了,少卿可否解了婉儿禁足,让她随孤王去趟常山王府,宽慰宽慰小翁主?”
耿忠虽是秉性憨厚,然终归活了大半辈子,此时也瞧出了太子殿下的心思。
这是好事啊!
“若累得小翁主哭坏了眼睛,那可不成,快去唤婉儿出来,让她随殿下前去探望。”
耿忠非但出言附和,更是摆出义父的架势,对苏媛道。
“诶,罢了。”
苏媛无奈的叹了口气,觉着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也懒得再说甚么,吩咐侍婢去唤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