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甲第南坊,赵府。
“义父,你年岁已是不小了,此去经年,岭南又是气候潮湿,身子难保无恙啊。”
苏媛颇是担忧的看着义父耿忠,老人家已年近花甲,此番却是主动揽下差事,要远赴岭南,尝试播种和栽培玉米。
玉米的育种和种植技术,在农艺典籍上皆有所记载,只须玉米颗粒饱满且品相无有损伤,便可用以播种,并不须要完整的植株。
玉黍候许由在北美寻获千余株玉米植株后,经过三月有余才返抵汉境,中途虽不断靠岸补给淡水,不忘时时浇灌那些植株,然不知是水质不同还是植株离了有肥力的土壤,绝大多数植株皆是渐渐枯死,最终只剩下十八株,反是长得愈发的茁壮,待得送入京中,竟已将将成熟了。
十八株玉米,皆只结单穗,长出十八根苞谷棒子。
据许由所言,从北美运来的千余植株中,本也有多穗的植株,奈何皆已早早枯死了。
皇帝刘彻虽不免遗憾,却也觉得实属正常。
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法则,多穗的植株对肥力要求本就更高,又正好出于结穗成熟的重要阶段,三月有余的漫长航程,撑不下来是常理。
依照后世的农艺书籍,不少农人为了种出品质更好的玉米,往往会进行除穗,使得单株单穗,最终接出的苞谷颗粒硕大饱满,甜度颇高,卖出的价钱自也高出不少。
在北美寻获玉米,实在是大出刘彻所料,要晓得玉米原产地是中美洲的热带地区,虽是耐旱耐寒,但现今汉人能履及之地,至远就是后世加拿大的西部沿海地带,是实打实的高寒地带。
难不成在这个年月,印第安人的足迹遍布如此之广,便连落基山脉的北麓都有大量印第安部落的存在,而不是仅仅是因纽特人么?
若真如此,那后世的欧美白皮在“开拓”新大陆时,到底是屠杀了多少印第安土著啊?
百万?千万?
刘彻不是圣母表,且汉人踏上美洲大陆后,将要造下的杀孽,怕也是不会比后世白皮少的。
依北海水师上报的航程图,再联系许由对周边地势的描述,刘彻估摸这个种植玉米的土著部落应是从落基山脉南端的热带北上,最终停驻聚居在山脉西北麓的山谷中。
落基山脉地势复杂,气候多样,饶是在北端的高寒地带,在海拔较低之处,也存在着不少气候较为温暖的山谷,盖因受到南部热带季风和温暖洋流的影响,成为土著部落的聚居地也不足为奇。
关中冬季干冷,这批刚获得玉米种子颇为珍贵,刘彻自是要进行“分散栽培”的,十八个苞谷棒子,均分三份。
一份送往渭北种植园,在风孔山脚的沃土良田播种栽培;一份交由未央御苑的花匠,栽培于暖房;一份遣农学博士,携往岭南郡治番禺城,就地栽培。
耿忠任农学博士多年,尤擅栽培和移植的农艺,特意向农业研究所的直属上官毛遂自荐,请往岭南。
义父难得从渭北返京,苏媛原本颇为欣喜,然闻得此事,却不免有些担忧了。
身为掌肃卫生部的大农少卿,她对各郡县的气候都颇为了解,岭南湿气重,无论是夏季的湿热,还是冬季的湿冷,北方人短时间内皆颇难适应。
尤是义父已年近花甲,且从未踏足过大江以南,更遑论岭南之地,怕是更容易害病了。
耿忠见得她忧心忡忡,虽觉老怀大慰,却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有甚的,昔年为父在雁门戍边时,吃不饱,穿不暖,还受了箭伤,也没见害甚么病,好端端的活到现如今,端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再不寻些差事,多多动弹,终日混吃等死的长膘,反倒折了福,短了寿。”
“……”
苏媛默然不语,脸色却是不怎的好看。
自家义父说话真真百无禁忌,她虽不迷信鬼神,然身为医者,惯见病患与家眷的生离死别,实在不喜闻得亲人轻言“生死”。
耿忠瞧见她的神情,不禁摇头失笑。
这丫头,昔年那般温顺乖巧,嫁了人,生了娃,却是转了性子,动不动就吹鼻子瞪眼甩脸色。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或许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便在此时,门房来禀,说是太子殿下驾临。
父女俩忙是起身,整襟正冠,往前庭去迎。
刘沐见得两人出迎,忙是紧走几步,伸手虚扶耿忠,没让他作揖下拜。
“快快免礼,老人家乃是婉儿的长辈,今日登门拜谒,本该孤王见礼才是。”
刘沐如是道,倒也不算失去尊卑分际,他与赵婉虽未大婚,然对其长辈执晚辈礼也无不可,就算皇帝陛下,拜谒师长时也是行礼的。
“殿下切莫这般说,恁得折煞老朽!”
耿忠不似苏媛般位列诸卿,只是区区农学博士,得爵五大夫,是真不敢生受太子见礼,怕不是要折寿的。
“呵呵,老人家便是耿老先生吧?”
刘沐对亲近之人本就不甚拘礼,也没再虚言客套,随二人入得正堂,笑问道。
“老朽正是耿忠,昔年得蒙圣恩,腆为农学博士,可当不得殿下唤先生。”
刘彻笑意更甚:“当得起,当得起,孤王曾听父皇提及,昔年与皇祖父微服出游,查看南山官田,还曾到老先生家中蹭了顿午膳。”
耿忠闻得陛下仍记得昔年故事,又是感动又是汗颜:“殿下说笑了,老朽当初有眼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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