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鱼米之乡湖州辖下一座小城,市集繁荣有序,街道整洁通畅,申时末刻,午困已过,人们又焕发精神,十分热情地投入生意买卖中,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闲逛或做事,各忙各的,热闹而不聒噪,阳光盛炽,却有阵阵清风拂面,送来阵阵凉意,细细品闻,能品味出风里带着一股稻草清香,那是因为这风儿顺着城中河流自城外吹来,城外河道交叉纵横,河岸两边尽是稻田,正值盛夏,稻谷已经灌满浆,将熟未熟,从那儿吹来的风自然含香怡人。
一辆小马车自城外驶入城中,轻快地穿街过巷,在西街一家绣庄和和东街一家书局前各停了一停,车上下来一位五十来岁仆妇模样的妇人,走进绣庄、书局,办好事情出来,上车后马车就再没停过,一直走到城北一处不大不小中等规模的富户住宅门前才又停了下来。
车夫放好踩凳,喊了句:“到家了,姑娘下车吧!”
那位仆妇先钻出来,将车帘撩起,侧身在旁笑咪咪看着两位十来岁的妙龄少女相随下车,嘴里提醒着:
“姑娘小心,别踩了裙边儿!”
夏依晴走在前面,她骨肉匀称,体态略显丰腴,肌肤莹润如玉,五官婉约秀丽,穿一身湖蓝色绢纺夏衫,只是寻常布料,胜在剪裁样式新颖,缝制手工精巧,衣领袖口裙裾绣着精美雅致的花叶枝蔓,且在浆洗熨烫上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机,合身的衣裳衬出豆蔻年华女孩儿曼美的姿态,看上去唯见清雅大方,赏心悦目,却是忽略了衣料的低廉平常。
走在后头的是她妹妹夏乐晴,与姐姐着装差不多,也是个美人胚子,桃腮琼鼻,明眸似水,姐妹俩身量都挺高,妹妹比姐姐略微单薄些,看上去却绝不显嬴弱,柔韧的腰肢一扭,回身从马车里拖出个大包袱,将要抱出车厢时她忽地顿了顿,皱皱眉,又把大包袱往马车里推进去,却顺势拉出个蒙了蓝布的细编竹篮子,挎在臂上。
那个大包袱里的东西是她们刚在绣庄和书局里接来的活儿,如果这样扛进大门,众目睽睽,难免不会被夏家的人说长道短,若是让夏老太太觉察了她们的底,那就更不好了!所以那大包袱是不能从大门进去的,只能将留在马车上,由车夫刘伯带进杂院去,到晚上再做计量。
而竹篮子里装的是从庙里带回来的供品,三个月前那位在外县做七品县令的父亲出来办差,顺路回了一趟家,心血来潮进南院探望母亲庞如雪,住了一晚上,结果母亲竟有喜了!今天祖母难得地大发慈悲,让姐妹俩代替母亲出城进庙里拜送子娘娘,住持给了些供品回来,说是孕妇吃了母子平安!
夏依晴和车上的仆妇看着夏乐晴的动作,不免相视一笑:乐晴自小够机灵,就是性急爱冲动,今年四月她刚满十二岁,总算又有所长进,变沉稳些了。
夏依晴差三个月满十五,即将及笄,但她实际年龄……嗯,应该说是灵魂年龄是二十八岁!
她在本尊九岁时来到这个朝代,依然是华夏国,看情形很像北宋朝时期,但皇帝却不姓赵,而且京城是在长安,很奇怪的一个年代,她糊涂了一阵子,想不出来学过的历史哪里有衔接不上之处?最后只有接受现实,无论如何,能够重活总是件好事,不能辜负了这个机会,认真过好一辈子才是正理!
她脑子里有本尊的记忆:盛夏时日,一个九岁的女孩儿,为病弱母亲抱不平,领着六岁多的妹妹去找祖母夏金氏理论,结果发生争执,女孩儿体质嬴弱,却伶牙俐齿,据理力争把夏金氏顶得说不出话,夏金氏一怒之下抓起竹条就打,女孩衣着单薄,又要护着妹妹,头、脸、身上被抽得起了道道红痕,姐妹俩哇哇大哭,相扶携着从大太阳底下跌跌撞撞逃回南院,母亲庞如雪看见,母女仨又是一阵抱头痛哭,下晌女孩开始发高烧,到了晚上更是烧得迷糊,庞如雪拖着病体,领着小女儿走去跪求夏金氏,夏金氏只给了几粒清火丸,舍不得银子延医买药,后半夜女孩就死了,因缘巧合,她的灵魂穿越而来,顶替女孩,成为夏依晴。
那次醒来之后,夏依晴就激励自己:一定要多吃饭,还要教妹妹也多吃,长壮实了力气大些,打不过老巫婆夏金氏,总能够跑得过她,再不要让她抓住,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或是一顿竹鞭炒人肉,太吃亏了!
因为对九岁女孩之死心知肚明,五年来,夏依晴对夏金氏没半点好感,抓住机会就用言语把那老婆子激得暴跳如雷,但是十分无奈,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五年过去了,夏金氏没显出一点衰老的迹象,反而越活越精神,真是气死个人!
在夏家,即便夏依晴和妹妹努力做到自强自立,还时时提防着,母女三人的日子仍过得不尽如人意,若姐妹俩也像庞如雪那般软弱柔顺,只怕早让夏金氏全部虐死了。
庞如雪逆来顺受,孝悌贤良,性情温柔绵软得让夏依晴无话可说,靠这个娘保护女儿是不可能的,女儿不为她的利益去抗争,她就宁可忍气吞声,吃亏受苦,绝不会去忤逆婆婆。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小受过严格教导,禀持三从四德之训,九岁之前的夏依晴和妹妹由病弱的庞如雪亲自教导规矩,品德、辞令、仪态、女红之外,琴棋书画样样都学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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