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她知道了,如果她知道了!”明月坐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心潮起伏,“如果她知道大少爷早已另娶……”
她很骄傲,不会甘心居于人下。到时她是慷慨赴死,还是一怒离去,终生不复相见?明月心剧烈跳动着,脑海中一片混乱。
嘹亮婴儿哭声透过重重雨幕传来,珠儿声嘟囔着,“哭什么哭,还有脸哭!”嘟囔完,壮起胆子冲明月抱怨道:“胡妈妈倒会躲清闲,远远住到后宅,哭声再响她也听不见!”
明月心中一动。
“明姑娘,京城急信。”守门婆子披着雨披,送来了一封被油纸包裹着书信。珠儿出去接了信拿进屋里,过了没多大会儿又出来了,塞了串清钱给婆子,“明月姐姐,这大雨天,辛苦了,给你打酒吃。”婆子眉花眼笑谢了又谢,心满意足去了。
珠儿回到屋里,见明月愣愣坐桌案前,脸色雪白,不由奇道:“姐姐怎么了?”明月微笑,“没什么。”拿起眼前书信,一个字一个字重读过。
珠儿不认字,偷偷看了眼,也看不出花来,轻手轻脚走了开去。明月独自坐着,心中惊涛骇浪,难以言表。这封指明送给自己书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份婚书募本,和一句沉甸甸话:沈茉已有五个月身孕。
沈茉,是大同总兵沈复嫡长女,成化七年春季出阁,夫婿是邓家大少爷,抚宁侯府世孙邓麒。沈茉出阁之时,十里红妆,轰动京城,传为佳话。
这是要借我手,除去心头大患?明月又是惊,又是恨,又有些期待。这些若能被“少奶奶”看到,她或是死,或是走,不会邓家死赖着!
若动了,难免为人作嫁,成了别人手上一把刀。若不动,难不成真这镇之上度过三年时光?我等不起,三年之后,我已老了。
要死一起死!明月前前后后想了不知多少遍,有了计较。
明月招手叫过珠儿,附耳低低着话。珠儿乖顺头,“是,姐姐,珠儿全听您。”
产房里,“少奶奶”睡了两个时辰后醒来,阿青、阿朱忙上前服侍,又去灶上传饭。“少奶奶”神色淡淡,只喝了半碗鸡汤。
“英娘呢?”“少奶奶”问道。她此刻脸上已有了丝血色,却依旧中气不足,声音无力。阿青满脸陪笑,“姐儿一直哭闹,她放心不下姐儿,便过去看看。”
正着话,英娘怀中抱着襁褓,步履有些蹒跚走了进来。阿青天真问道:“您脸色煞白,敢是天冷,冻着了?”阿朱一声轻惊,“您背上怎么粘着一张纸?”
英娘蓦地回头,斥道:“胡什么!”虽是斥责,神色仓惶之急。她这一回头,后背倒让床上“少奶奶”看清楚了,果然,粘着一张纸。
“取下我看。”她淡淡吩咐,语气平平无波。阿青犹豫了一下,阿朱手脚麻利从英娘背上取了下来,恭敬递到“少奶奶”面前。
婚书?“少奶奶”美丽眼眸中闪过丝讥讽,这样婚书我也有,是他亲手写就,郑重其事捧了给我。那又怎样呢?娘若是现任大同总兵之女,婚书便是真,世人皆认可。娘若是已经阵亡龙虎将军之女,没有父兄为其主持公道,婚书便无人理会。
“她们了什么?”“少奶奶”轻轻、坚定问着英娘,英娘对她敬如神祇,哪会当着她面撒谎,抱着婴儿扑到她床前,哽咽道:“她们,沈茉已有了五个月身孕。抚宁侯府上上下下,一片欢欣。”
好,狠好!邓麒,你对得起我。“少奶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手颤了颤,手中婚书无声无息飘落地面。
“姐,您还有姐呢!您看看她,长多招人疼啊。不哭不闹,多听话!”英娘又是心痛,又是惊惶,急切之中,把才出生不久女婴抱到姐面前。这是您亲生骨肉,为了姐,您这做母亲也不能自暴自弃!
阿青、阿朱早吓傻了,哆哆嗦嗦避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两个丫头你看我,你看你,六神无主。
这晚天气极端恶劣,闪电打雷,风雨交加。外面一道闪电划过,隆隆雷声响起,两个丫头吓魂飞魄散,紧紧抱一起,做坏事会被雷劈!
产房内,“少奶奶”寂静半晌,阴沉开了口,“溺死!”
英娘不敢置信抬头,什么?
“溺死!”暗哑却又不容置疑。
电闪雷鸣,英娘跌坐地上,怀中紧紧抱着女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