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捉鬼”演变成如此结局,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不过倒也无人抱怨。大伙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师公能不能当真捉到冤鬼,并不重要。反正冤鬼到底长个什么德性,也没人见过。我一个小屁孩,居然几句话将五大三粗的师公逼得狼狈而走,就观赏性而言,却是丝毫不逊于捉冤鬼呢。
一些人甚至开始笑话那位徐师公。
“什么屁师公,被小孩子几句话就吓跑了……”
“是啊,屁用都没有,刚才他还想打人呢。”
“他敢。他要是打了小俊,十二叔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是呢是呢,十二叔如今可是公社的主任……”
许是疼痛太过,小青姐反倒不叫不嚷了,蜷缩在破棉絮里,间或发出一声呻吟。
“三才,秋火,你们两个抬前面,二狗,你和我抬后面,快点,人要不行了……”
舅一迭声说道。
眼见小青情形不对,大伙也紧张起来,七手八脚抬起了门板。
这时候七伯自外边回转。他是个没主意的人,师公既然怒气冲冲跑掉了,女儿又病成这样,也不好阻拦,只一个劲咕哝。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其实也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七伯母已经将家底都翻了出来。抖抖索索递到他手中。
我瞟了一眼。一张“大团结”(10元)。一张麻老五(5元)。还有一些零星毛票。最多不超过二十元钱。不禁心中一酸。
虽然现在物价极低。如果需要动手术地话。二十元无论如何是不够地。而这。竟然是一个家庭地全部积蓄。难怪中山先生要说“中国患贫。而非患不均”。更难怪一年后南巡首长复出。立即将发展生产力。脱贫致富列为国家地头等大事。
伟人真是目光如炬啊!
正感叹间。四名精壮汉子已经抬起门板出了房门。
七伯和伯母,还有几个同族亲友,举起火把在一旁照明。
我急忙追了上去。
“小俊,小俊,你做什么?”
二姐三姐一齐叫道。
“我跟他们一起去公社。”
“你开什么玩笑?”
二姐吓了一大跳。
“深更半夜的,你小孩子去公社做什么?要是妈妈知道了,看打不打你?快点跟我回家去……外公外婆要急死了……”
二姐是真急了。柳家山离公社足有**里地,大部分都是山路,黑灯瞎火的,这要一个失足,那还了得?就是擦破点皮,崴了脚什么的,老妈也绝饶不了她。毕竟是她带我来看师公捉鬼的。
我不理,只管跟着小舅他们往外走。
二姐三姐一前一后紧赶上来,拉住我的胳膊。
“不许去!”
二姐急得声调都变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二姐,七伯带的钱不够。”
“关你什么事?你又没钱。”
二姐凶巴巴地说。
“没钱他们不会给小青姐治病的。卫生院那些人我知道。”
这倒是实话。经济大发展之后,“看病难”成为草根阶层最头痛的问题之一,二十一世纪各级医院的价格、医德备受诟病。而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乡镇卫生院,且不说条件极其简陋,医生护士们一个个如同老爷坐堂,高高在上。对其医术医德,决不可估计过高。
“小青姐病得很重,今晚上可能要动手术,不然会死人的。”
“那……你去了也没用啊,你又不是医生。”
二姐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嗯,有戏。
其实我去卫生院,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那些医生护士才不会理我是那根葱呢。如此坚持,无非是想这件事有始有终。再说在柳家山整整呆了一个多月,我也确实憋闷得很了,特想出去走走。哪怕只是去红旗公社那个在我心目中同样偏僻得紧的破烂地方转一转,也是好的。
寂寞无聊的时候,总想整点事情,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因穿越而改变。
“谁说我不是医生?不是医生知道急性阑尾炎吗?说不定我去了,还能指点一下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呢。”
见二姐动了心思,我索性大大忽悠她一把。
二姐扁了扁嘴,笑骂道:“你就知道讲大话……”
“二姐,爸爸和大姐都在公社呢,我们去爸爸那里玩呀。”
三姐在一旁敲起了边鼓。
“是啊,二姐,小舅不也去了吗?那么多大人,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快走吧,小嫣,你去拿火把,我照看小俊。”
二姐终于被说动了。其实她也很想去公社玩吧。说起来,她只有十三岁,也还是个孩子呢。
等小舅发现我们姐弟三个,已经走出去有一两里地了。
“啊呀,小俊啊,你们怎么也来了呢?这要是……唉,叫我怎么跟晋才交代呢?”
七伯边埋怨边将我抱起来。
“七伯,你不用担心。到了公社,要是卫生院不给小青姐看病,我就去找我爸,还有……找严主任给你借钱。”
“谢谢你呢,小俊……”
七伯的声音就有些哽咽。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公社,三姐就蹙起眉头,走路一瘸一拐。她的脚被石头咯了一下。我却是最轻松的,一路上,七伯和另外几个成年人轮流抱着我,没走一步路。三姐年纪大些,可没享受这种待遇,只有七伯母中间背了她一小段。
幸好是晚上,乌黑一片,三姐没看见我得意洋洋的嘴脸。不然的话,估计得把我恨死。
也有小的好处呢,可以倚小卖小,呵呵!
公社卫生院只有一个老头子值班守传达,敲了老半天门,才老大不情愿地起身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门还没开,就已经一迭声叫着:“喊冤啊?三更半夜的,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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