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起身离席,精准地卡在了皇帝与高阿那肱之间。他虽然暂时没有出手行动,但苏然相信,师傅始终都是自己最坚定的后盾。
不过,表现最让人惊讶的,还得要数高阿那肱。面对玖月的质问,面对黑甲巨汉的压迫,“高统军”既没有气急败坏语无伦次,也没有夹着尾巴悄然退走,正相反,他就像戏文里的正面角色一样,手捋短须不屑一顾地冷笑出声。
“呵呵。小娘子,”高阿那肱没去学暴显那出“来者何人”的蹩脚戏,二话不说直接跟玖月交锋起来:
“你有家乡,本官也有家乡,谁人没有家乡。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只有你的乡党才算人?别地人死活,就和你们都没关系了?”
“少废话!”玖月激动地一挥手,火气丝毫不见减少:
“说的是关中,哪个字扯上外地了?我老家人跟死东西整整打了十年仗,你们不派兵支援倒也罢了,还敢说关中人全是叛逆,我——”
“那我就加个字,关中人不全是叛逆。”高阿那肱不耐烦地一挥手,重叠的甲片顿时发出哗哗响声。他朝黑大个子的方向迅速瞅上一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舔舔上唇,转向玖月接着说道:
“小娘子,还是刚才那句话。别地人死活,你们是不是就不管了?”
玖月猛地踏前一步,拳头“刷”地举到耳边。苏然很想同她一起冲出去,但当着皇帝的面,这样做只会让他们变成不占理的一方。“我来。”他在玖月耳边轻声留下两个字,然后轻握一下女孩手腕,昂首挺胸地站到高阿那肱面前:
“节下,你这样说恐有欠妥之处。我方才听的真切,是节下号称要烧略潼关,玖——小娘子始终是在针对此事发言。”
“有种。所以这回我不计较。”高阿那肱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然,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德行。他把暴显挡了回去,微带罗圈的粗腿也没发抖,显然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但是也没第二回了。陛下面前我不废话,你俩竖起耳朵都听好喽:我是打算要烧光潼关,火攻的时候肯定会波及百姓,因为不这么做死人会更多!”
不知谁的肉脯滚下官窑瓷碟,在夯土地面欢快地弹起又落下。苏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高阿那肱是把长城拽来当脸皮还是怎么着?居然敢在皇帝面前瞪眼说瞎话!?/
玖月也被震迷糊了,她哆嗦着嘴唇,好几忽都说不出话来。皮景和上身前倾,露出了不知道期待还是紧张的表情,小皇帝则是皱了一下眉头,直白地表现出了不快——
“陛下。”大先生抢在皇帝开口之前,向着北面那张御座深深一揖:
“僚属出言不逊,此臣罪也。以臣愚见,高统军所献计策争议甚大,倒不如将之暂且搁置,请独孤相公来此共商大计,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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