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止。直到李家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东边座位上,鹦鹉这才清清嗓子,把憋了许久的疑虑问出了口:
“咳咳,明府如此款待,吾等不胜感激……不知明府,究竟有何要事交待?”
玖月已经把手偷偷伸向了筷子,一听这句话,立刻停住了动作。/原来如此,/她注视着烛火投下的乱离光影中,突然间变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李举人表现,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既没有乡绅最喜欢的自吹自擂,也没有对诛邪小队的旁敲侧击,更没有最重要的那一步,也就是动筷夹菜。不对劲,太不对劲!/
“呵呵,大师何必如此心急。”李重檐的表现,与当初在堂屋那边迎客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根本不打算正面回答客人的问题,只是一味地顾左右而言他:
“今夜月光如霜、星汉灿烂,如此大好时光,何必让无关要紧的小事煞了风景。来来来,请饮一杯,请诸位大师陪予共饮一杯~予有许多事情,要向诸位大师仔细请教嘞~”
诸位大师不想饮酒。实际上,诸位大师连筷子都不想动了。玖月的双手离开了桌面,暗暗摸向了大腿外侧绑着的刀鞘。只用一个心跳的工夫,她就能把这块尖铁扔到李重檐脸上。雷叶的表现还要更加激进,猫妖直接离开了座椅,充满警惕地向后倒退一步。“明府。人如果喝太多酒,心窍就不灵透了,”她的官话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鄙人才疏学浅,讲不出那么多大道理。明府对我们究竟有何打算,还请直说。”
“诸位奔波乡间,助黎庶百姓降妖除魔,如此功绩,实令予钦佩之至。”李重檐的右手依旧没有离开酒杯,圆润的脸上充满微笑:
“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还望诸位大师,不要推脱。”
“你们在外风餐露宿,实在辛苦。”李家老太太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慈祥温柔的笑容,与丈夫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饮一杯温酒吧。暖身健脾,消渴解乏~”
“饮一杯温酒吧。”李家子女、媳妇异口同声地唱出劝酒词,就连动作幅度的大小,都瞧不出任何区别:
“旅途劳顿,当早歇息。”
小厮、婢女们悄无声息地站在门槛前面,堵成一道纹丝不动的冰冷墙壁。阴风在室内呜呜吹响,一半以上的油灯、红烛,转眼之间便被熄灭,苟延残喘的另外一半,也从温暖如春的淡黄晕光,转为了鬼气森森的淡绿磷光。
玖月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就好像经脉、骨髓与筋肉,统统变成了塞北寒冰。诛邪小队对李举人的身份做过诸多推测,进门之前,也商量过遭遇无理要求之时的应对方法……但是,玖月、雷叶和鹦鹉全都没有想到,致仕县令李重檐,居然全家都变成了——都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