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金兴国问道:“宋将军认为此事如何?”
宋德恩凝神静心,紧盯着对方,慢慢地说:“此事关系重大,宋某不敢自作主张,必须禀报我主大顺王,方可决断。”
“你我联手,既可以除掉吴廷玉,又能够多交一个可靠的朋友,何乐而不为呢?请将军速报于大顺王,金某静候佳音。”
“不劳叮嘱,宋某自会行事。”
当大顺王朝密使玉中剑宋德恩离开乌兰山客栈,返回其秘密据点的时候,天已大亮,东方的天际露出了片片白光。
尽管离开大西军营已经五年时间了,但白经庚依然恪守黎明即起的习惯。他先在后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又沿着院墙走了两圈,而后才去读书写字。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风雨无阻。虽然年逾六旬,依然腿脚灵便,思维敏捷。
数年的战争生活,既磨练了他的意志,又在他身心上留下了无数的创伤。去日苦多,往事不堪回首,正如《庄子.天地》篇中所言,长寿多辱。
宽敞明亮的书房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历朝历代的典籍,上至三皇五帝,下到唐宋元明,经史子集,野史杂谈,无所不包,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淡淡清清的书香气。
白经庚拿起书桌上摊开的《道德经》,轻声念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如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这是一本人类道德论的开山之作。自五年前回家隐居后,他已经仔仔细细阅读了好多遍了。以前虽也看过,但不甚了了。经历了五年的战火硝烟后,再回头阅读,忽然有了一种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感。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看老子说得何等明了,受宠之时,以平常心待之,受辱之时,更要以一种平常心待之,真个是宠辱不惊,闲看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笑谈庭前花开花落。
相传,当年函谷关总兵尹喜见到紫气东来,老子骑青牛而至,便拜老子为师,辞官随老子沿秦岭终南山神仙路西行,昼行夜宿,不几日便来到将军山下,只见此处祥云缭绕,四季如春,溪流纵横,鱼翔浅底,百鸟争鸣,龙飞凤舞,牡丹竞放,泉水叮咚,真乃世外桃源也。老子抬头望时,只见一巨石十分奇异,如有人形,豹头环眼,铁面虬鬓,一手执剑,一手执扇,五蝠飞舞,正气浩然,不尽喟然长叹道:“道可道,非常道,宇宙造物,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欲观其妙,常有也。”洋洋洒洒五千言,由尹喜记录,世谓之《道德经》也。
后来,老子与伊喜结草阿福泉,马放终南山,老牛坡放牛,南山不老松下讲道,发现终南捷径后清凉山讲经,楼观台炼丹,铸南山铁案,享南山之寿,开创一代教派,可谓道教之开山鼻祖也。
白经庚对《道德经》一书推崇备至,又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特别是跟随张献忠四处征战的五年铁血生涯,作了许多学以致用的注解,希望以后能够写成一部《老子注解》,以飨后人。
“白老先生好不自由快乐呀。”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大笑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白文贵领着一个身穿蓝色棉袍,清癯面庞的人走了进来。
白经庚看见来人,暗道,该来的人终于现身了。缓缓地站起来,拱手道声吴老弟,又示意儿子出去,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吴廷玉。
在张献忠账下,除了孙可望等几个义子之外,就数白经庚和吴廷玉的地位高。白经庚喜欢吴廷玉的机敏忠诚仗义,武功又高,吴廷玉尊重白经庚学问深智谋多,为人刚正孤傲。闲暇之时,两人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讨论时势,关系一天胜于一天。在那段岁月里,白经庚为张献忠策划了很多攻城夺地守土建制的军政方案,包括谷城杀掉李自成的建议。可张献忠刚愎自用,唯我独尊,一意孤行,杀戮心很重,令他越来越失望。这是一个不能做人君的人。达则兼济天下的愿望实现不了,只好穷则独善其身。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又在张献忠的威逼之下,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白经庚独自逃离了相处五年之久的大西营,回家归隐。
吴廷玉首先打破沉默,道:“白先生近来可好?”
白经庚淡然一笑,直奔主题,说:“吴老弟此次来不是叙旧的,请说为何事而来?”
“先生明知故问。八大王的信先生已经收到了。”
“老朽年事已高,只想在这胡杨台了此残生。”
“先生想做现今的陶渊明,恐怕八大王不答应。”
“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一时彼一时。八大王已经向老先生赔礼了。”
一提起张献忠,白经庚心底忽地蹿起一股怒气,愤然说了一句家乡的俗语:“狗永远该不了吃屎的习惯。”
“你?”
吴廷玉涨红了脸,腾地站了起来。八大王张献忠是自己心中的一尊神,不许任何人亵渎。
白文贵白文彪听见争吵声,不失时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书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