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寻到他的转生,又何必再来此处平添伤心呢?”
姬偃道:“这一生,他不会跟我在一起的。阿衣,你知道吗?我看到风晴雪跟小溪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俩就该在一起的,没有理由。那是一种直觉,很奇怪的直觉,就好像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该在一起的。我,不想插足其中,若执意介入,届时伤心的会是三个人。”
谢衣挑起眉头来,说道:“他是东方清,你是丈夫的转生,你当真放得下?”
姬偃道:“放下和放不下不过在一念之间,面对小溪,我没有半丝儿女之情,唯有真真切切的亲情。我把他当做弟弟看待,那种感情同对东方清不一样。东方清是我爱的人,小溪是我的家人,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谢衣凝视着她纤弱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乐无异偶然间同他提及的一件事。“阿偃,你有没有想过,百里屠苏或许并不是东方清的转生。”
端着碗的酒微微一顿,姬偃侧了侧头,柳眉轻蹙,似有不解。“何意?”
谢衣道:“太子长琴是半魂渡魂,这件事你可知?”
姬偃点点头,道:“那又如何?”
谢衣道:“有没有可能百里公子是太子长琴的另一魂,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手忽地一松,那只酒碗‘啪’的一下翻到在地,姬偃转过身看向谢衣,定定地看着他说道:“阿衣的意思是小溪有可能不是东方清的转世,而是太子长琴的另一魂?”
谢衣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姬偃怔了怔。
谢衣接着说道:“你对百里公子无意,或许可以证实这一点。若百里公子当真是当年的东方清转生,我想依阿偃你的性子,绝不会一点机会都不把握,眼睁睁看着他琵琶别抱。阿偃,那玉珏并不是没有机会落入别人之手的,或许,百里公子当年是见过他的半魂也说不定,因而从他的半魂手中得到了这枚玉珏也是说不准的。”
谢衣的这一番话让姬偃除了松懈一口气之外,还多了一丝感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情感。这样的假设是有可能的,若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也就可以解释这些年来她为何会从百里屠苏身上感受到一个古怪的违和感。
原来,他非他。
想了想,过了半晌,姬偃缓缓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的长琴不是小溪,我的丈夫东方清也不是他。”
谢衣道:“之前我就对你说过,与百里公子比起来,欧阳少恭此人最像东方清。”
姬偃摇了摇头,道:“像不代表就是。欧阳先生的确很像阿清,可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或许只是巧合。”她也觉得欧阳少恭很像太子长琴,很像东方清,可他看着绝不是渡魂之人。
这样的肯定从何而来,姬偃不知,她就是凭着直觉那么觉得的。
“阿衣,我累了……”
谢衣还想说什么,却在听到她说出‘我累了’三个字时选择将想要说的话全都咽回肚子。“我明白了。”
“夜里凉,阿衣,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她又说道。
谢衣看她重新转回头对着墓碑,只好轻叹一声,道:“你也早点儿休息。”
姬偃点了点头。
谢衣离开后,欧阳少恭方才从树后走出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前头墓前的女子,眼底布满了惊诧之色。
姬偃靠近墓碑,伸出手,手指细细抚摸着碑上的东方清三字,轻声低喃道:“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想你了,你说你若这一世不要我了,我该把你如何呢?”她执着了别人的好几辈子,到现在还没有执着完。人,若陷入了执念,那便是一个魔障。她在这些年来懂了这个道理,却还是不肯放下。
清和真人说她太过执念。
可她何曾不愿意放下呢?
“禺期说,人生在世无所谓长短,有时一世不过是别人的短短一瞬,而有时一瞬便可是长长的一世。我和你虽只是短短一瞬,可于我而言便是长长一世。一切,皆在一个人的命。阿清,我寻到小溪时,他手里握着那块我赠予你的玉珏,紧紧握着,当时我是真的好开心,因为我以为我寻到你了。如今,听阿衣一言,方才有所醒悟……可醒悟过后却是失落。因为我,还是没有找到你。我,找到的不过是你的半魂……太子长琴,离钺……东方清……这些人都是你……而我要找的也是只是这个你……”
“阿清,你会不会在等我?还是,你这一世已有所珍视之人?若……假若你真有珍视之人,忘记了我,那么我不会再来寻你了……我,好像累了。寻了那么多年,我已经疲掉了,不想在漫无目的地寻下去了……”
“若有一天,你有了旁人,我便会离开,自此以后,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