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若有一日我知你负了我,那我也不会再要你了,反之,若是我先负了你,那我必遭受这世上最惨痛的代价……』
脑海里浮现出一段没头没脑的话,这段话与姬偃方才对着东方清的墓碑说的话颇为相似。
『来生,若我还是不记得你了,你一定要对我说,将我们这一世的短暂几日都说与我的来生听。』
脑海中浮现的声音竟是他所不知,却颇为熟悉的声音。欧阳少恭怔怔站在原地,对于脑海中莫名浮现的话语,他并未觉得不快,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他曾失去的,似乎再回来了。
在欧阳少恭发怔之时,姬偃已挨着墓碑躺了下来,藕色的纱裙铺盖开来,上面落了好多桃花花瓣。她侧躺着,双眼闭得紧紧的,似乎睡着了。额间一瓣花粘着,牢牢的,吹也吹不开。只用稍许长发挽了一个髻的长发上也落上了朵朵桃花,黑色长发犹如一棵茂盛的大树,粉色的桃花开满。
她蜷缩着,眼睛闭得死紧,柳眉轻轻蹙着,像一只小动物。
欧阳少恭走过去时,额上已布满细细薄汗,就在刚才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不曾出现于他记忆中,却绝对是真实存在的事。全是同姬偃有关的,他所不知道的。
来到姬偃面前,欧阳少恭蹲在她面前,就着已暗下的天色,细细打量起她来。他在翻云寨时曾细细打量过她,如今在将她打量一番,却已同当时的心情不一样了。那时,她说他像她丈夫时,他有过一时怔忡,可当时却从未想太多。
如今,从瑾娘口中,从谢衣与她本人的谈话中,欧阳少恭可以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姬偃,的的确确是他上一世的妻子。不单是上一世,在他还是太子长琴时就已经认识她了。
而她,寻了他数千年。
伸出手指细细划过她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带起一丝凉意,却没有将睡梦中的姬偃惊醒。光洁的额头上有从桃树上落下来的花瓣,欧阳少恭将花瓣捏在指尖,移到一处,慢慢松开,任由它们落入泥地中。
花的结局不免是落于地面,碾于泥地之中。
再美好的事物都有残败的一天,欧阳少恭深知其中道理。
凑近看过去,只见她额间竟也有一瓣桃花。
姬偃睡得迷糊,却也没到沉的地步,朦胧中,她似乎闻到了淡淡药香,等有所反应睁开眼时,眼前这人已俯到她的面前。
自从与他相识,她还是头一次与他如此接近。见姬偃醒来,欧阳少恭微微退开,黑色的眸子沉静如水,道:“夜里凉,怎么睡在这处?为何不回屋里休息?”
如果眼前这人是旁人,是百里屠苏,是谢衣,是瑾娘或是红玉,她或许会鼓着腮帮子,冲对方撒个娇什么的,就像个大孩子一样。可眼前这个人,她不能撒娇。欧阳少恭此人于姬偃而言不过才刚认识,撒娇什么的太不合理了,她睁着略微迷蒙的眼,抬起手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襟。
衣襟被抓住,身体惯性朝她靠近,欧阳少恭眼底闪过一丝怔忡。
眨眨眼,姬偃靠近他,双眸的视线犹如一只笔,细细勾勒着他的脸部轮廓。“欧阳先生不也是没有回屋休息吗?”她喝了酒,喝了很多酒,酒的味道与满林的桃花香味融合在一起,十分好闻。
欧阳少恭头微侧,扫了眼边上不知何时空了的酒坛子,道:“你喝太多了。”
姬偃笑了笑,道:“也没多少,就……”松开抓着欧阳少恭衣襟的手,姬偃低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重新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也就十几坛,不多的。”
欧阳少恭:“……”十几坛还不算多么?
姬偃喝得酒虽多,可意识总归是清醒的,她转过身,忽然扑上东方清的墓碑,道:“欧阳先生,你瞧,这便是我的夫君,阿清。”
“我知道。”欧阳少恭轻轻说道。
姬偃愣了愣,问道:“你知道?”
欧阳少恭道:“瑾娘说的。”
姬偃了然,笑了笑,继续抱着东方清的墓碑,道:“是啊,你该知道的,瑾娘定是与你说了什么,你才会来这里的。”脸贴着墓碑,姬偃蹭了蹭,继续道:“阿清说让我去寻他,我守了承诺去寻了,可这茫茫浮世,寻一个人是何其的难。我以为,我这一生都找不到了,可多年前,老天竟要我寻到了。那个孩子,小小一只,有着我给阿清的信物,灵魂有一半也是阿清的……”说到这儿时,她顿了一下,直起身子,盯着眼前的墓碑,表情似陷入了某个回忆。“……可阿衣说我或许寻错了。也许,真的寻错了,那孩子不是我要找的阿清,而是另外一个他……你说,我……又该去何处再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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