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的姬偃,年轻的女子一袭紫衫,眉眼一弯,咯咯笑得愉悦,一点也没有适才的悲伤。
是个难得坚强的人。
看着姬偃,一向谦和的脸上竟显露出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笑意。
“谢先生。”
“嗯?”
“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同阿姐做朋友……”
谢衣笑道:“能与阿偃做朋友,是在下的荣幸。”说完,他眉头一蹙,轻轻咳了起来。看着他,百里屠苏连忙说道:“谢先生不妨进屋休息吧。”
谢衣点点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太晚入睡。
起身,在边上的偃甲人的搀扶下,谢衣进了船屋休息。
谢衣离开后,百里屠苏起身来到欧阳少恭边上坐下,道:“先生似对生死魂魄之事颇有所知?”
欧阳少恭似有迟疑,不过他还是缓缓说道:“因读过青玉坛中典籍,自然略晓一二,但也仅限那些陈年旧事,身为弟子,难以忘却青玉坛因何没落。而魂魄之事终究飘渺,人生在世,却也见不得阴间地府,翻云寨中所说轮回往生之妄言,少侠万勿放于心上。”
欧阳少恭的话让百里屠苏想起了幼年时姬偃同他说的那些话,可无论如何,在翻云寨丹室内欧阳少恭的举动让他心中不免存了一丝侥幸。“那先生何以炼制起死回生之药,所为治病救人?”
欧阳少恭道:“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这灯会盛景,终有尽时。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时岁与生死本是凡人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将是何种光景?”
这番话说得着实漂亮,也着实打动百里屠苏的内心。“……先生高志。无怪乎琴曲中隐有沧海龙吟之象。”
欧阳少恭淡笑道:“少侠亦懂音律?”
百里屠苏摇摇头,道:“虽不同,可师尊曾言,琴乃圣人之制,治身怡情,禁邪归正,以和人心。而且……”
“而且?”
百里屠苏道:“先生所奏之曲,幼年时曾听阿姐奏过。”
“姬姑娘?”
“阿姐不通琴律,所奏之曲也多半生涩,可曲音却与先生今日所奏有些相似。”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道:“若有机会,倒想听听姬姑娘的琴音。”
这回,百里屠苏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看向河对岸的姬偃和风晴雪。
当夜,姬偃并未留在船上,而是回了客栈休息。
因襄铃在客栈,再者第二日还要去趟府衙拿赏金,所以她并未留在欧阳少恭的船屋上休息。
第二日,姬偃和襄铃早早就起了,她携襄铃去了趟府衙拿钱,当贾大单和吴勇见到姬偃时,吓得都跟打了霜的茄子差不多,焉不拉几的。
拿到赏钱,姬偃笑眯眯地挥别了含泪的贾大单和吴勇,以及额角隐隐爆着青筋的府衙老爷。
来到约定好的琴川门楼下,姬偃指了指襄铃,将她的来意和身份说明了后,对百里屠苏道:“这丫头,跟我们一起。”
百里屠苏蹙眉,道:“此行并非儿戏,再者人与妖本非同路。”
襄铃瑟缩了下脖子,躲到姬偃身后,怯生生道:“襄铃不会惹事的,屠苏哥哥切莫嫌弃襄铃,襄铃很乖巧的。”说着,她还不忘去扯姬偃的袖子,小声求道:“偃姐姐,襄铃要跟你们一起。”
欧阳少恭看了看襄铃,也觉得百里屠苏的顾虑是对的,他道:“此去绝非玩乐,一路上艰难险阻无法说尽,襄铃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应跟去受累。”
襄铃从姬偃背后探出半个脑袋,道:“我不怕!襄铃知道你们有大事要办,我,我也能帮忙的!不信你看,今天就变好了,没露出耳朵和尾巴!”说着,从姬偃身后跳出来,还自己转了个大圈圈。
欧阳少恭忍俊不住,眼底丝丝笑意加深不在说什么,而是看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依旧蹙着眉,似有些不赞同。
姬偃伸出手戳了戳百里屠苏的肩头,道:“她既有这份心意,何必拒绝呢?只要她不怕,便让她跟咱们上路好了。”
百里屠苏虽不赞同,却还是点了点头。“即是阿姐求情,那就一同上路吧。”
襄铃一听这话,便开心地说道:“嘻,还是偃姐姐最好~~”
姬偃看了看周围,见风晴雪不在,便好奇地问道:“昨晚那位风姑娘呢?”
欧阳少恭和谢衣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接着,欧阳少恭说道:“一早便没瞧见她,不过这位晴雪姑娘本就不是与我们同道的,即是如此,我们也无须等她,这便启程吧。”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乎他们一行五人一偃甲人一阿翔也没再浪费时间,便一道儿启程上路了。
约莫一炷香后,风晴雪回到船上,看着空空如也的船只,摸了摸鼻子,喃喃道:“奇怪了,怎么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