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众,与二三贱卒为敌,猜忌如此,古今罕见。”程越说着说着,忽提高声音叫道:“程某虽卑,也知高不胜寒。只惜郡公手中之剑,不足以断程某之头,先将断郡公之首!”
高岳举着剑怔怔地站在程越身前听他咬文嚼字地大放厥词,变幻莫测的脸色掩盖了他心中有如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之情,只有微微抖动的双手和隐隐发亮的前额或或多或少地暴露了他有如波涛起伏般的内心世界。原本他还只是认为这个叫程越的人颇有几分聪慧和胆识,但从他方才这一席话来看,此子绝不足以用聪慧和胆识便能形容,阴险毒辣四个字也许能更贴合地表达出对他的认识和感受。
高岳心里非常清楚,他与高澄之间的确存在着程越所说的那种猜忌和防备,但两人都在尽力用各自的方式维系着表面的平静和安然:高澄用侯景之乱和高氏亲情,而他则用行动和态度。这种表面的平静和安然如能被维系,那么至少在他和高澄之间还有对话的可能;这种表面的东西一旦被打破,那无疑就是将两者的冲突和矛盾摊到了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便意味着解决,而解决,意味着要取舍,取舍之道,位高者持。
程越这个混账东西!高岳恨恨地想道,原本自己还想用这襄城之地和柳昕之头向高澄表明自己的立场,继而取代韩轨攻灭侯景,以期尽释高澄之疑。现在,功劳未满不说,自己还被堂而皇之地推到了高澄的对立面,释疑就不用说了,能不能保全性命,还在可与不可之间。此子不除,高氏不安!高岳微微扭头看了看四周隐隐在窃窃私语的一众骑士,心中暗自发狠道。
“逆贼休得胡言!”高岳身边那名随军司马猛然暴喝一声道:“大丞相倚清河郡公为国之长城,爱敬之心天日可鉴!你不过侯逆手下一卑贱护卫,居然在此胡言乱语,妄加挑拨,实在是罪不可赦!众将士听令,速速将此逆贼斩杀于此,不得有误!”
高岳在身旁众骑迟疑的应诺声中抬起头来,朝这位临出发前才被指派到自己身边任职的随军司马看了一眼,只见他此刻正目光凛凛地盯着自己,两只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戒惧的神色。高岳心中叹息了一声,将手中长剑抽了回来,退入匣中,朝左右淡淡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就按司马所说的......”
语音未落,高岳便见数骑从远处骤马而来,滚滚的蹄声顿时打断了他刚想要说的话,他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分开人群挤到自己身边,沉声喝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禀郡公!”来骑中一人跳下马来,单膝跪倒在地,拱手朝高岳大声喘息道:“卑下等奉命在渡口围守柳昕等人,却不料被一贼突入,张武战死,卑下等追之不及,柳昕领三贼火烧渡口后,入汝水逃窜。”
“一贼突入?!”高岳闻言勃然大怒,他恨恨地看了笑盈盈的程越一眼,兜头一马鞭朝跪在身前的骑士抽了下去,喝骂道:“你等五人竟还留不下对方一个,本郡公留你们何用?!”
那骑士重重地磕了个头,双手将头上的兜鍪取下放在一边,伏身泣道:“卑下无能,自知罪不可恕,请郡公严加责罚!”
“来呀,将这厮拖下去砍了!”随军司马在一旁大喝了一声,转脸朝高岳道:“郡公,贼寇入河,行踪难觅,为防止柳贼往西逃窜,是否请韩司空另遣军士围堵?还请郡公明示。”
“还是先留他一命吧。”高岳皱了皱眉眉头,吐了口气,道:“韩司空那边暂时不要惊动,贼虽入河,但终究人少力疲,我军夹岸紧追,或有所获。此人既已追及河岸,定知贼夜逃方向,让他居前带路,争取将功折罪吧。”说完,高岳指了指程越,朝身旁一名骑士道:“高起,你帅队中十骑留下斩杀此贼,将其首级悬于襄城城门之上。”
高岳顿了顿,将腰间长剑抽出往前一挥,大声命道:“其余各骑燃起火把,随我沿河追击柳贼。”说完,一马当先往暗中疾驰而去,众骑兵齐齐大吼一声,吆喝着跟在高岳身后潮水般涌了过去。
随军司马站在原地,看了看一溜长蛇般朝黑暗深处游去的火把,又看了看绰枪在手已朝程越逼近的高起,猛地一甩马鞭,径直朝东边匹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