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丁亥,酉正。
长安,大明宫,宣政门。
那边崔琯已骑马冲到了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则是广平军最为精锐的骑军。
领头的骑手手中高举着一把墨色长杆,长杆的顶端,象征日月星辰的三色唐旗随风展开,在空中划出一道跳动的赤色波浪。
张翊均虽然行动稍晚,但“飒玉骓”到底是名马,须臾便冲至崔琯身侧。
“崔阿伯,怎么您也跟着冲阵了?”张翊均面露诧异,语速极快。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崔琯说这句话时,嘴角勾起的是醉人的笑意。这句话,正是崔琯方才激励兵士们时候所说。
“你崔阿伯,言出必践!”
等到张翊均意识到的时候,崔琯竟已先于“飒玉骓”,高举唐刀,径直冲入敌阵。
张翊均目光越过“飒玉骓”跃动的马鬃,直探向敌阵尽头,那边矗立着的,是漆黑一片,好似欲望吞噬一切的宣政殿大门。
他知道,那里才是他的目标……
崔琯手中唐刀挥舞,亲手砍倒数人,泛皱的手背沾满了鬼兵飞溅的鲜血。
崔琯借着余光判断着自己同身后紧随骑军的距离,主帅若与大部队分散过远,极有可能会令己方兵卒误以为主帅阵亡,而这将对士气有着致命打击。因而他必须保证自己不能冲得太狠,断了同己方大部队的视线联系。
但崔琯可以肯定的是,敌军的缺口变得更大了……
在敌阵最末坐镇的为首鬼兵,见崔琯率领的骑军好似一把尖刀迅猛突入,眼中头一次拥有了惊慌。
荒唐!
八百人竟然将两千人给搅乱了!?
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他们以为的试探性的冲锋,而是一次全部压上的总攻!
崔琯杀至他们近前倒没什么,他们早已在预备队跟前架好了绊马索,失去了坐骑的骑兵,无非就是他们鬼兵的活靶子。
但为首的鬼兵所担忧的并不在此……
他将目光凝在那面夺目的三辰唐旗之上。
这种作战方式,总让他想起往日读过的兵书:
“先以身披步人甲的重型步兵接阵;尔后精骑迅猛冲锋,突至阵后;进而大张旌旗,敌军回望,士气尽崩……”
为首鬼兵大惊失色,矍然惊呼:“唐太宗兵法!”
武德三年,洛阳虎牢关之战,唐太宗亲陷敌阵,凭此战法,一战擒二王,奠定李唐江山!
为免被崔琯的骑军分割成两截,为首鬼兵迅速下令,让所有兵士悉数撤退至宣政殿前结阵防守。
崔琯看出了鬼兵的意图,他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手持陌刀的金吾卫早已将鬼兵军阵死死咬住,撤退?谈何容易……
但乱党终于也让崔琯意外了一次。
守备此处的鬼兵到底是精锐步卒,这种情况下的撤退居然没有演变为溃败,他们最终以丢下上百具尸体的代价,成功争取到了后撤的良机,在宣政殿前勉强守住了阵线。
原因无他,宣政殿前的道路陡然变窄,金吾兵的陌刀已难以施展威力。
为首鬼兵长舒一口气,崔琯并未选择趁他们立足未稳,乘胜追击,明明此种狭窄之处最适合崔琯优势的弓弩兵大显身手,或许崔琯那边的伤亡也已难以维持继续的进攻了。
迫在眉睫的危机度过后,为首鬼兵心里终于泛起了阵阵疑惑。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怎么禁兵还不来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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