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涛老了,早就不管成都府里的事了,”李植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奇怪,他们真是沾亲带故啊。”
“呃……阿郎说的可是薛刺史和薛校书?”
“是啊,”李植奇道:“看来这坊间传闻,有些也不尽是空穴来风啊……”
说完这话,李植拉了拉熊皮衣,转身接着顺着阁道踱起步来。
建德坊门,申正三刻。
夕阳西下,从碧鸡坊出来,张翊均骑着飒玉骓不多时便走到了建德坊墙外。由于牙城帅府设于其中,建德坊的坊门进出均需仔细登记,包括入内所为何事,所见何人。若是行政日的午前,只有身着官袍或是节度使牙军将校才能入内。
张翊均起身下马,握紧缰绳,感谢似的拍了拍“飒玉骓”的脖颈,“飒玉骓”也会意地点了下头。
这时,建德坊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张翊均定睛看去,那人头戴深色饰巾幞头,身穿深绿袍服,腰间拴着九銙银带,看服饰是正六品官袍。上唇蓄着稀疏的髭须,右手环抱着一摞文书。正在建德坊门做着登记。
“韦虞侯?”张翊均脱口而出道。
韦荣听见这声音,先回过头看向身后文殊坊的方向,寻着声音的主人,而后才发现牵着飒玉骓的张翊均就站在自己的右侧几步远。
“翊……原来你在这儿!”韦荣刚想呼唤张翊均的名,而后马上压低声音,颇为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即便有足足一年未见,只用一弹指工夫,韦荣便认出来了张翊均的样貌,也着实让张翊均感到有些神奇。
韦荣早在去岁立冬,便随同李德裕和张翊均一齐去西川作为节度使僚佐上任,在张翊均作为暗桩被派往维州之前,韦荣便因和善的性格和较强的办事能力成为了李德裕的得力佐官,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李淮深的左膀右臂。
韦荣跟坊门口的卫兵打了声招呼后快步朝张翊均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现在可是帅府的名人了,所有人都在等你的消息,斥候早就报告你先行离开悉怛谋直奔成都而来,怎么现在才到?”
“因事耽搁了,”张翊均想起对薛涛所做的承诺,便打个哈哈过去,苦笑道:“韦虞侯别来无恙?”
“无恙!”韦荣爽朗地笑道,拍了拍张翊均的肩头,连忙帮着牵起“飒玉骓”的缰绳,却不想“飒玉骓”竟一反方才的温顺,颇为抗拒地剧烈扭着脑袋,险些把韦荣扯到一旁。
张翊均见状急忙又拿回“飒玉骓”的缰绳,连连轻抚着飒玉骓的脖子好几下才让它又安分冷静了下来。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两人这才并肩往建德坊门走了过去。
入坊程序十分繁复,尤其是当张翊均掏出整个西川仅有几块的节帅令牌的时候。几个卫兵包括他们的队正都围了过来,对这令牌颇为怀疑地左看右看,辨其真假。最后在韦荣的再三保证下,才放张翊均和“飒玉骓”入坊。
张翊均看着韦荣右臂下环抱的一大摞文书,有些好奇地指了指。
“噢,”韦荣不假思索道:“李节度让某去调集成都十六坊的坊门出入记录,可算费了些工夫,不过好在也是在宵禁前办妥了。”
酉初时分,成都府便将彻底进入宵禁,若无正当理由及凭据,包括成都府的官员在内,私自出入坊门全部都将严令禁止。虽然韦荣有节度使命令在身,但是宵禁后大动干戈地调取坊门记录,这成都府中牛党势力可不小,惊动的官员一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节度使府衙中殿,酉初。
天渐擦黑,烛光摇曳。
吃过了哺食后,李德裕案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书草稿。李德裕从成年以来为官,从九品校书郎的位置做起,至今已然二十余年,期间写过多少奏本,别说旁人,连李德裕本人也数不清。而如今要写的奏本,却是让李德裕感到最棘手的。
引经据典,从六十七年前维州失于吐蕃之手,到三十年前那场韦皋逆转大唐命运的维州之战,再到如今的维州归降。如何让那位长安城最为尊贵的人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却又不被牛思黯与李宗闵抓住把柄,从而无中生有,着实让素有文才的李德裕此时感到力不从心。
何况,现在又有这件事……
李德裕紧蹙眉头,招呼殿中守备牙兵,道:“你去叫襄宜进来吧,他在殿前都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吧。”
“先前小卒已经去过了,”牙兵面露难色道:“可是……杨将军说除非您答应他的请求,不然他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叫他进来入殿,这是命令,”李德裕言语温和,目光澄澈,举起案上的一封通传塘报,一字一顿道:“悉怛谋部三百余人,已尽率其众至成都府边界,时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