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任淮安知府,现下官居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百里秣陵,与赵孟德是忘年交。”
“可百里秣陵也有官身,而且官阶还不低,轻易动不得他。”沈芷兮提醒道。
“但他有个外甥女,名唤百里流苏,你应该认识。”顾沅取出一份案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芷兮接过案卷,不经意间碰触到顾沅修长白皙的手,心底那些难以掩饰的小心思都被杨宜看在眼里。
沈芷兮俏脸微红,这才定了心神翻阅案卷。
杨老爷子轻咳一声,老夫还在这儿呢,你们小两口别跟我这儿腻腻歪歪的。
百里流苏是一位朝廷大员的私生女,不被其所承认,无奈之下跟随母亲回到百里家居住。
而在她三岁时,她的母亲百里氏就病故了。
也正是因此,百里流苏的出现被族人认定为不祥之兆,她那向来迷信阴阳术数之学的祖父更是一度想要将其逐出家族,幸而被百里流苏的舅父百里秣陵劝止,后被百里秣陵收为养女。
这样一个命定的煞星,自然族人都不待见她,而百里秣陵收养她的原因竟是她的倾世容颜。若是她没有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可能早已不在这人世了。
“那我想办法见她一面。”沈芷兮轻声道,“上一次见她还是贞元二十四年,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
顾沅点点头,又转向杨宜:“那您老歇着,这些小事都交给我。”
杨宜“嗯”了一声,又提起了顾沅的婚事:“临熙,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我看小殿下跟你还挺般配的,就是不知小殿下意下如何?”
沈芷兮没明白杨阁老怎么又扯到婚事上去了,赶紧冲着顾沅眨眨眼。
顾沅立刻会意:“我的婚事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到时候少不了您老的喜酒。”
老人笑了:“好,老爷子争取再活二十年,就等着喝你的喜酒!”
沈芷兮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那年燕都城大雪纷飞,三日不绝。
杨宜拖着羸弱不堪的身子离开燕都,只换来沈衡一句“自作自受”。
皇家人天性凉薄,从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两人离开杨府,顺着王恭厂胡同一路走到朱雀大街。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燕都城的春天向来便是这般,乍暖还寒。
“要我说,杨先生对你的婚事也真是上心,见着个姑娘就想介绍给你。”沈芷兮咬了口手中的绿豆糕,“不甚甜,比不上城南老许家的糕点。”
“可能是担心我跟我爹一样,是个痴情种子吧。”顾沅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拨浪鼓。
叮咚叮咚叮叮咚。
“你怎么想到查百里秣陵的?”沈芷兮飞速吃完手中的糕点,决定换个话题。
“韩宪章性子孤僻,赵孟德自命清高,但他们都与百里秣陵关系甚笃。”顾沅解释道,“两个性情淡漠的人都能与他搭上线,着手查他还算有些价值。”
“你有几分把握?”
“说不准。”顾沅偏头望向她,“殿下怎么看?”
沈芷兮撇撇嘴:“你都没把握还来问我?”
顾沅:“……”
掌灯时分,微雨轩二楼雅间。
微雨轩其名出自柳永词句“一霎微雨洒庭轩”,有“燕都第一茶楼”之称。
沈芷兮知道,她与百里流苏有些交情,百里流苏必定会赴约。
不多时,百里流苏如约而至。
沈芷兮眉眼间泛着浅浅的笑意:“流苏姐姐,许久不见。”
百里流苏笑得有些勉强:“殿下,这么些年没见,想不到你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了,整个燕都城的年轻公子不得千方百计地求娶这么个倾世佳人啊。”
沈芷兮笑语盈盈道:“姐姐谬赞了。”
“不似我这般,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百里流苏叹了口气。
沈芷兮见她心绪不宁,知道她心中有事:“姐姐可是有心事?”
百里流苏轻声道:“殿下,你知道吗?我很是羡慕你,可以不被家族牵累,不像我,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而已,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沦为弃子了,连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都不能宣之于口。”
本来想套她话的沈芷兮反倒安慰起她:“人生在世,得意也好,失意也罢,不过须臾几十载,为何要在意世俗的眼光而失去自己的本真呢?”
百里流苏点点头:“你说得在理,可这是舅父的意思,我违逆不得,毕竟他对我有养育之恩。”
“你是你,他是他,就算是养育之恩,也没必要让你做一辈子棋子。”沈芷兮轻声叹息,这世间究竟对女子是有多大的偏见?
“舅父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成天紧张兮兮的,我趁他上朝的时候看了他和一个叫韩宪章的人的往来信件,我也一并带来了,殿下看看是什么意思。”百里流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沈芷兮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