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这两句话似乎八竿子打不着。
她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带着信去找顾沅。
顾沅当然不可能住在侯府,沈芷兮乔装打扮出了宫,在城北的棠梨院见到了他。
顾沅之前没少提及顾长安鼓捣火器的事,但沈芷兮亲自上门一看,才发现他跟顾长安半斤八两。
别院门上挂着一个“棠梨煎雪”的匾额,据他自己说是前朝书法名家的墨宝,估摸着也是他拿自己的字来装点门楣用的。
顾沅手下的暗卫余安见到长公主登门拜访,赶紧行了个板板正正的军礼:“殿下,要不要告诉大人一声?”
沈芷兮浅笑着摆摆手,“不必。”
她倒要看看,这姓顾的成天在家里搞什么名堂。
凉亭那边,顾沅手头正忙着木工,刚想坐下歇一会儿,冷不防长凳就被身后一个人抽走了。
就这样,英勇善战的顾大将军脚下一滑……
摔了个大马趴。
沈芷兮幸灾乐祸地开怀大笑。
顾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抽走他凳子的人是谁,“殿下您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做一上午宫殿模型试试,我敢保证绝对会比我还累。”
沈芷兮眼神无辜:“又不是本宫让你做的模型。”
她伸手捞过宫殿模型,端详许久后笑道:“这不是我的宣华宫吗?”
“殿下好眼力。”顾沅摸过长凳坐下,“可是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沈芷兮取出信件,“阿沅,你有法子破解这句暗语吗?”
“暗语?”顾沅接过信笺,皱了皱眉。
沈芷兮点头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青盖入洛,兰因絮果……”顾沅感觉有点头疼,“这两句话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个地名?”沈芷兮猜测道。
“青盖入洛……兰因絮果……落音楼?”顾沅凝眸望着信纸,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沈芷兮也觉得这件事很是古怪。
白露和她是对立面上的两个人,既然如此,白露为何要给她落音楼的暗语?
她在暗示什么?
“殿下先前说过,白露在入宫前是落音楼里唱曲的小娘。”
顾沅这么一提醒,沈芷兮也回过神来。
白露或许在落音楼安插了眼线?
怪不得世人都说燕都有两个探听消息的好去处,一个是一石居的酒席上,另一个便是落音楼的包厢里。
思及此处,沈芷兮一本正经地告诉顾沅,“给我准备一身你穿的那种月白色的长衫。”
顾沅一怔,“你要我的衣衫做什么?你不会要……”
沈芷兮顺着他的话点头道:“当然。”
顾沅:“……”
殿下你还真去啊?
对上顾沅疑惑不解的眼神,沈芷兮解释道:“她在落音楼中有眼线,本宫也得在那儿安插几个自己人。”
顾沅无奈地点了点头,“罢了,等到手上的事办完,我随殿下去。”
沈芷兮讶然,“你都闲得在家里做木工了,还能有什么事?”
“一会儿我还得去内阁,手头有差事,不能懈怠啊。”顾沅叹了口气,“下午我还得去老师府上拜访,再去一趟三法司,这几天怕是都没有时间。”
沈芷兮一愣,“去三法司做什么?莫不是又有什么大案要案?”
顾沅笑着摇摇头,“那倒不至于,狗咬狗是了。”
沈芷兮:“……”
顾沅解释道:“都察院御史韩宪章上疏弹劾直隶总督赵孟德,案子下放到我这儿了。”
沈芷兮浅笑,“那我就等。”
顾沅抿唇笑笑,不语。
“看在你为国为民不辞劳苦的份上,本宫给你讲个故事,可好?”沈芷兮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话本子上看过的一个故事。
“殿下为临熙讲故事,临熙求之不得。”顾沅微微一笑。
少女取出一块与她的纤纤素手同样白皙的玉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枚玉佩是蒹葭佩。蒹葭白露本是一对寻常夫妻的饰物,后来妻子早亡,其夫本不愿独活,那枚白露佩却给予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为何?”顾沅也好奇了,睹物思人不应该更伤心吗?
“他看着那块白露佩,就像他的亡妻还在这世间一样。”沈芷兮尽量将这个相隔两千年的故事说得简明扼要,“他觉得,他的亡妻若泉下有知,定然不会让他这样作践自己,于是他就打消了追随亡妻而去的想法。”
顾沅垂首打量着躺在少女手心的蒹葭佩,仿若自己真的跨越两千年的时光看到了那对夫妻从一开始的举案齐眉到一段时日后的你侬我侬再到最后的阴阳两隔……
他正沉思着,沈芷兮将手心里攥着的蒹葭佩递给怔怔出神的顾沅:“阿沅,这玉佩是送给你的。”
蒹葭白露本是一对夫妻的饰物,而今她送他蒹葭佩,用意不言自明。
顾沅再难抑制自己的情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而少女还沉浸在方才蒹葭佩的故事中,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