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才同时问。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挹娄额呢眨着眼睛说,“季步璐是咱肃慎最大的大人。他是夫余的副猪加呢。”
挹娄的额呢极其推崇季步璐的夫余副猪加。“副猪加”,还是夫余的,有什么好炫耀的呢?但,看额呢这个态度,孩子不免受到影响,挹娄就自自豪豪道,“大人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呢!他让我叫挹娄。”
额呢笑了,“怎么把玩儿的名,起给你了?”
“我听着挺好的。额呢,你说不好吗?”挹娄攀上他额呢的怀里,歪着头问他额呢。
他额呢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说,“好好,叫挹娄好!顺嘴,响亮,起这样的名字,好养活!”
这时,房顶的门口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倏然晃过。在屋里地上的那只挹娄用泥球打下来的小鹰崽子扑啦着翅膀,要飞起的样子。
额呢道,“这是它阿米(父)或是额呢(母)来找它了。”
挹娄向上边扬着手喊道,“哎!你们的竹子在这里!”
“竹子”是肃慎语,是“儿子”的意思。但是,没有回音。紧接着,又一个巨大身影从门口倏然而过。
挹娄躬身捧起地上的小鹰就要往出入的梯子跑去,额呢叫住了他,“你不用送了,你是用泥蛋打在小鹰膀子上的麻筋了,现在你送出去,它也飞不起来。反到让它阿米、额呢误解了,以为你把它们的竹子怎么了呢,非得攻击你不可!这是富尔金·阔力(红鹰)呢!”
额呢这么一说,把富尔金·阔力渲染得很凶猛,吓得挹娄一缩脖子,张广才也为之一凛。
房顶上再次出现飘忽游走的巨大阴影时,挹娄把小鹰的小勾勾嘴捏住了,不让它发出声音来,而他自己仰头向门口看去,他有些提防那两只大的富尔金·阔力。
肃慎人的居所,是在地上挖一个深深的大坑,在坑的上边棚上倾斜的盖子,在盖子的偏下一点,留出门来,进出通过一个梯子。
肃慎人管梯子叫“完达”。完达越长,显得这家越富有,九节的完达,就是即尊又贵的家庭。
挹娄家是五节完达,比穷困三完达家庭还多两完达。原因是挹娄的阿米和额呢年富力强,他的阿米凑栏汗隔个三天五日的,就能打回一只野猪来。大秃顶子山周围的山林里,野猪很多,但要走出很远、要有体力,才能猎到。能猎到野猪,就能换回粮食、盐,日子才能过得好。
不过,就算你日子过得再好,你不是首领,不是皇族,不是大萨满,你住五完达的居室,就顶天了,再多,就愈制犯规了。
肃慎的这种居室,整个在地下,所以,冬暖夏凉,住着很舒适。不然,到冬天,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谁受得了?
夏天也凉爽。在这种地窨子里烧火、做饭,烟,就从上边的门里冒出去,蚊虫还进不来。所以,肃慎屋里的火,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冬夏,都是不熄灭的,始终有一堆火在燃烧着。
肃慎一族一般都在林边、水边的高地建他们的居所,有时候,野兽会把头探进来,但一看到火,一闻到烟,就缩回去了,躲得远远的!
——这样的居室,还有保安作用。
挹娄和张广才,以及他额呢,几乎是屏着呼吸,注意着上边的动静。鹰,尤其是红鹰可不得了,那家伙的,急了,敢和狼、豹子斗。挹娄额呢讲他的阿米凑栏汗亲眼看到一只东北豹不怎么把一只红鹰得罪了,那只红鹰在空中撵着啄那只东北豹。东北豹躲闪不及,被红鹰着着实实地啄了两口,把东北豹啄疼了,跃起身来扑红鹰。可是,上哪儿能扑得到?一扑,红鹰马上就拔高,东北豹脚掌落地,红鹰又俯冲下来,冲着东北豹的脸上就啄了一口——估计是冲东北豹的眼睛下的茬子,亏得东北豹躲得灵巧,才保住一只眼睛。
那东北豹也尝到了苦头,噌噌上树了,可是红鹰还是不饶它,一次次,俯冲着,啄那只东北豹。
东北豹就蹲在树上,用一只爪子一下一下地反击红鹰……
讲到这里,挹娄的额呢不讲了,向门口侧耳听去。挹娄和张广才着急了,急着问,到底谁打过谁了?
额呢说,你们听。
挹娄和张广才也侧耳去听,有谁把什么掼在房顶旁的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挹娄眼睛一亮,三下两下就爬着梯子向门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