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丝闪光。
那是两名倒在一起的回收者。
发出闪光的,是一名风镜回收者脸上碎掉的镜片,他的双眼睁得很大,脊梁骨扭曲地躺在地上,明显有些死不瞑目。
他的身边还落着一个床头柜大小的实木箱子,这种又大又重的东西,是大多数高级回收者看不上的物资,只有最后进场的“鬣狗”回收者,才会青睐于这种耗时耗力还不值几根干粮棒的“破烂”。
但是一名戴着风镜的高级回收者,为什么会死于那么明显的一个木箱子?
嘉图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向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
这下,他发现了一件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镜子?为什么会是镜子……”
嘉图喃喃低语着,调转方向,向着那两名回收者走去。
在死掉的风镜回收者旁,倒着另一名回收者,而在这名头上裹着裹布的低级回收者手中,嘉图确实看到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小梳妆镜。
这样小巧精致的化妆镜,哪怕有些裂痕,在八层的跳蚤市场上,也可以卖出七十到八十枚干粮棒的高价。
这么珍贵的物品,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嘉图不禁有些心动!
这可是八十枚干粮棒啊!
不仅可以把老送葬人的人情还掉,还可以把赫娜借来的物资还上一部分!
贪婪和债务诱惑着他伸出了手,四下无人的现状让他捏紧了镜子,就在他准备用自己的决心,将梳妆镜从回收者手中抽出来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他将回收者的右手也一并拽了起来。
嘉图愣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回收者那根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毕露的大拇指。
而他的注意力,也从镜子上,逐渐转移到裹布回收者的脸上。
那是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弱,面容枯槁,深褐色的头巾下渗着一丝丝的血水,额头也被血水浸泡成了一片深红。
但和风镜回收者不一样,裹布回收者受伤虽重,但他还活着。
并且在嘉图用力一拽之下,惊醒了过来。
男人深黑色的眼瞳,有些茫然地和嘉图对视着。
双方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嘉图的右手上。
“松开!这是我的东西!”
男人惊叫了起来。
嘉图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可以发出如此尖细的尖叫。
宛如一名真正的女子。
“闭嘴!放开!”
嘉图也又惊又怒地低吼着,他被男人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是,不久前避难所无赖们对着回收者们挥下棍棒的那一幕,却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杖,对着男人的脑袋用力挥了下去。
但是这一下并不成功,男人头上裹着厚厚的裹布,手杖打上去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但是男人却仍然被吓得大声惨叫起来。
男人的惨叫声让嘉图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愈发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槽糕的局面。
于是他调整了手杖方向,对着男人的手臂挥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男人的哭喊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但他却并未真的放开手,反而大声哀嚎起来——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家里还有小孩子……我还要用它去治病!!!”
男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指。
他抱着被抽出无数血痕的双手,在原地哭得厉害。
但嘉图却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
他将镜子放进怀里,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甚至弄脏了整个镜面。
“是男人的头巾上溅出来的?还是被我打出来?”
直到此时,嘉图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混乱,根本不记得任何的细节。
带着无数的不知所措,嘉图飞快地向着废弃场的出口走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收获。
他只想尽可能快地远离那里,将自己的罪状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在废弃场出入口被“帮派”的无赖拦住时,也只是有些麻木地交出了两个空罐头,就被放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找到垃圾回收商,以六十枚干粮棒的价格将梳妆镜出手。
才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