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站起来
天子的一个旨意,可以顷刻间调动起整个朝堂,紧接着,天下万民顺遂他的心意而动。
征发粮食、调动民夫,乃至于号令千军万马,镇压国内或是讨伐敌国。
但组成朝堂的,是人。
天下万民,也是人。
人心,是永无止境的贪婪。
颜季明希望证明自己能做到最好,证明自己有坐到这张位置上的资格,他为了做到这点,愿意舍弃很多东西。
自沈青离开后,他的一名副手被提拔上来,暂时代替他的差事。
实际上,本来也可以责令刑部等有司查办,这样一来更为光明正大,但颜季明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而万花永远是最能贯彻他意志的。
万花查出的犯人,不经由刑部审讯,全部押入万花死牢,被时人称之为“诏狱”。
除了陛下的命令,没有其他人能在里面逾权做事。
进去,就是个死字。
街面上,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神色大多惊惶不安。
穿着制式黑衫的一队人缓步走过,神色淡漠,手按刀柄,所过之处仿佛带着一阵煞气扑面而来。在他们身后,则跟着大队被称为“天子亲军”的禁军,前身正是魏博牙军。
他们在一处府邸前停下脚步,为首的人微微颔首,立刻有数名万花探子跑出,合力扛起破门锤。
砰!
木质的大门颤抖起来,接连几声,便被暴力破开,刀刃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从里面响起的惨叫声不断刺激着人群的耳目。
大多数人虽然畏惧,但竟然还有人低喊“杀得好”。
朝廷早有明旨,宣布了整件案子的大体缘由,也就是说,这些被抓捕的贪官污吏,夺走了本应用于百姓身上的钱粮。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夺人钱财尤甚杀父。
“娘子...娘子快逃!”
噗!
刀刃透胸而过,
婢女的尸体被钉死在木门上,鲜血淋漓而下,坐在闺房里读书的李家大娘子吓得尖叫起来,而闯进来的禁军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李家大门外,一名女道士冲出人群,冷艳的脸上,此刻已经满是讶然和惊恐。
“李宣义家为何有兵卒进去抓人?”
旁人听到疑问,冷笑道:
“这位宣义郎,走了旁人的路子,经手了些朝廷的钱,被人抓住,也算是个贪官污吏,死的正好。”
听到死字,李冶脑海里轰的一声,身子早就软倒,不得不扶着一旁的墙壁,勉强撑着身子。
好在她脑子还算清醒,没有在此刻喊出什么。
这位被抓的宣义郎,正是她的父亲。
李冶十一岁时,就被父亲送到京中玉真观出家为女道士,如今已经十余年了,但看到家里人被一一抓出来,眼眶里顿时盈满泪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哭什么?”
旁边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李冶泪眼看去,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脸颊线条硬朗,整个人显得瘦削,神情漠然。
“这帮贪官污吏,若不杀的干干净净,这大魏岂不是迟早败在他们手中?”
“若真是贪了钱财,只罚他便好,这般牵连全家,岂不是太过了么?”
呵呵...
男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的眉头一皱:“你与这家,有亲?”
李冶心里顿时狂跳起来,神情骇然,朱唇嗫嚅了一下,轻声道:“没有...”
“哼。”
男人冷笑道:“宣义郎是最后一家,今日饷午时分,天子要亲临城中,召集百官和长者,当众公审贪官污吏,你若是与他们有亲,不妨去听听,也好瞧瞧他们为何这般该死!”
说完话,他便拂袖而去。
李冶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衫,走入一队人中,跟着那伙兵卒押运着抓到的犯人离开了。
既然是天子亲临公审,地点早就传开,现在离饷午还有好一段时间,但那里已经挤得人山人海。
李冶缩着身子,不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他们大多神情狂热,很是兴奋。
一名身材佝偻的男人,拼命扒着身边人的身子,勾着头往前看,对身边的同伴吐沫横飞:
“杀官,
一天杀这么多官儿,
好啊,过瘾的很啊!”
不用别人提醒,李冶也看出来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
她还穿着一身素色道袍,白净的像朵不染尘埃的花,虽然已经二十多岁,却依旧是秀美少女,柔弱不能自持,身姿惹人怜惜。
有不少人早就盯上了她,彼此交换着眼神。
好在现场有禁军维持秩序,刀刃在前,人群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殿上,一人出列跪在御阶下,掷地有声,群臣为之侧目。
李萼抬头看去,崔佑甫沉默不语,严庄则是冷笑一声。
司农卿段秀实,
曾被天子赞誉为刚正之臣。
颜季明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段秀实此人在历史上所作所为堪称纯臣,于文武两道都较为精通,最后不愿投降逆贼朱泚,被其党羽乱刀砍死。
颜季明欣赏这样的人,但今日正是他要借题发挥的时候,如何能轻易朝令夕改?
昔日在河北河南,为了迅速填补空缺的官位,他和幕僚商量过之后,开办寒士居,也就是官吏速成,放宽做官的标准,任用大量低微出身的读书人为官。
有些人确实是怀才不遇,得到机会后愈发感激,勤勤恳恳做事;自然也有人毫无真才实学,侥幸得到了官职,便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甚至是大行贪污索贿,子弟皆是暴发户,横行乡里。
如今,却也是该慢慢着手解决的时候了。
颜季明在此之前本打算手段温和些,慢慢推行官吏奖惩机制,但骤然发觉了长安商行一事,便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
长安,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长安商会,才建立起来不久,身后就是皇家。
就这样,他们还是敢大着胆子贪。
“为何?”
过了许久,他问道,似是对此不解,也是在问段秀实。
是我一定要借他们的人头巩固威信吗?
是我一定要杀的长安血流成河吗?
“朕起身寒微,家父至今不愿受上皇之称,叔父辞去太守之职,两人闲居山野,不受名禄。
朕本以为,天下官吏都当如他们一般...”
颜季明缓缓起身,满朝官吏同时拱起朝笏,俯身下拜。
“朕,可曾亏待过他们?”
知道俸禄太少,官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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