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大人难道不知,曈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
“他是金氏的人。”
“不可能,曈是齐人。”
“我的人一定盯在这里。他和金迩关系不一般,而且金迩是故意等到深夜才进的翟府。”
“他为何不来找我?”
“天知道。我也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几声响雷传来,雨逐渐大了,交涌引洛方进入对面逆旅。
“大人要去何处?”
“为何要告诉你?”
“不说我也知道。”
伙计上了两大碗酒,交涌向前推了一推。“你没有家人吗?”
“有。在安邑有,在秦国也有。”洛方吹了吹热气。
“你想没想过,过普通人的日子?”
“不敢想。”
“为何?”
“我如何解释这一切?我只知道阴谋、欺骗、目标、杀人,我做了太多事,回不去了。”
“那——”
“没什么,大魏少不了我的。担心你自己就好了。我走了之后,不知会派何人来。”
“你可以跟我走,去齐国。忘掉这一切。”
洛方喝下一大口,“我的真名是何丰,岸门人,父母皆为农人,可惜都死得早。我参加过大大小小不下十场战斗,那时就听过您的大名。二十二岁成婚,有一个女孩,很漂亮,现在我还清楚记得自己为她编的那些玩具。二十七岁那年被选中来到秦国,自那时起,我便死了,我永远忘不了她们母女对着一个空坟哭,完全不顾旁人。她们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娃儿的嗓子都哑了。后来,我扮成商人到了雍城,与琴成婚,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男孩。我当时心里想啊,他们都是要上战场的呀,不知到了我这年纪,还能活下几个。”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洛方转回了头,目光却仍旧躲闪,“我相信大魏终究会灭秦。我十分确信。”
“我曾经与你一样。”
“大人,我有的选吗?我是指当初?”
“至少你还活着。”
“活着,为谁而活?”
“为了家人。”
“难道后人要永远记得,我是秦人吗?”
“那又怎样?”
“是啊,大人,您也一样。”
“嗯。”
“不,不一样,您的儿子是公族,是大权在握的少司寇。”说罢,洛方起了身,付了账。
“大人保重。”
“你也是。”
交涌警惕地环视四周,逆旅里只剩下了三个客人,看似是一位父亲和他的两个儿子。少年并未喝过酒,父亲和兄长正在挖苦他扭捏的样子。三人谁都没有注意这边的状况。此时,那位父亲说了句逗笑的话,惹得兄长捧腹,少年刚刚含了口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得满脸通红。顷刻间,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酒顺着口鼻喷射而去,兄长见状直接笑翻在地。父亲乐得直不起腰,转头看见交涌,还是收了大笑,略带歉意地点头示意。交涌没有回应,板着脸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