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涌不禁感慨,太阳神创造天地,的确成绩斐然。特别是五十五年后,再次来到安陵时,心中尤有感触。不仅是他,座下的骏马对安陵同样钟情,也许因为这里的草带有海的味道,马儿胃口大开,朵颐不止。交涌一个人在沙滩上缓步前行,海浪阵阵拍打,海风轻柔拂面,只是海的声音单调喧哗,展现着它隐忍的力量。此时,无上的神明将红色洒满海面,洒在交涌的脸上,“怪不得祖辈选择了这里,这里是距离神最近的地方了。”神明缓缓而降,不会顾及任何生灵,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边界在何处呢?大海的边界?内心的边界?”
抵达鸣鹿耜的次日,年近七旬的交涌大病一场,他甚至把当阳弓托付给了时。在交时夫妇的照顾下,交涌休养了两个月,幸无大碍。
谜团依旧困扰着大阳人。交涌首先查看了涉的居所。屋内依旧保持着涉一家离开前的原貌。大内,筵略显陈旧,席随意堆叠;一条长案置于当中,案上有罐和豆;北侧厚实草席,上铺葛布,一侧摆放陶枕;西侧有箱,竹筒、竹筐立于一旁。小内,铜镜置于几上,一只陶碗被打碎。屋内不见衣物、兽皮、葛履、发笄。
“时啊,你再和我说说涉。”
“他是楚国邓县人,懂些医术,左侧胸口有火烧的痕迹。”
“哦——他对妻女如何?”
“正常。”
“正常是何意?”
“就是偶尔才发脾气。我只记得有一次,盼儿和能家的孩子出去玩,两个娃娃竟然在涨潮之时走到了海边。涉可真是气坏了,当然也吓坏了。他只吼了一声,然后把所有的脾气都撒在了海浪身上。就是那一声吼,把盼儿吓得三四天都没说话。”
“璎呢?”
“平时懦弱得像只兔子,不过那一次,她显得很激动,挡在女儿前面,仿佛是为女儿抵挡司命,哦,这样讲有些言重了。”
“涉有没有其他喜好?”
“比如什么?”
“其他女子?你不是讲过,他很招人喜欢吗?”
“不可能,他从来不会留意其他女子。”
“从来不会?”
“从来不会。这不应该吗?”
“应该是应该,事实是事实。”
此时,交涌在地窖角落处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是——笠。”
“对。和秦国的不一样?”
“不,完全一样。”
“避雨之用嘛。”
“我在想,他为何不带走呢?”
“也许,忘记了吧,他平时很少戴。”
“不像。下雨他也不戴吗?”
“不戴。怎么?”
“没什么。”
出了屋,交涌和交时坐在院中。
“当时他带来了一件白虎范,还说四大谶璞分别以龙、雀、虎、龟为形。当时大家皆以为就是如此。谁能想到,一场大火都烧没了。”
“赤尾羽、白虎范、墨龟甲是吗?”
“尚未发现龙之谶璞。”
“我听母亲讲,还有一件赭龙石。”
“是的,很早就丢失了。不过,涉提示我们,这件玉牙壁可能是寻找谶璞的线索。”
“确实有些奇异。”
“这次前往安邑,就是涉的提议。没想到,真就见到了赤鹿角。涉一定知道不少谶璞的事。他的离开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他还提过谶璞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他知道‘象谷’这句隐语吗?”
“应该不知道,我和琪不曾与他讲过。”
“威胁涉的人会不会与武城那些武人有关?”交时没有回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知晓谶璞。这样,咱们重新梳理一下。”
“好。不叫上煦吗?”
“容易添乱。”
“哦,好。”
“首先,一伙贼人在静泊坡,残忍杀害了我们的祖辈。”
“嗯,那是七十七年前的事。当时留下的线索是双环蛇首短剑。”
“这就有了两个疑问。其一,他们有什么目的?为何要下此狠手?”
“为了谶璞?”
“祖辈手中并没有啊。”
“是啊。难道与我们大阳人有深仇?”
“也许吧。”时间太久远了,交涌无从判断。“其二,短剑图案是故意留下的,这又是为何?也许——”交涌暂时没想明白。
交时同样答不上,转而回应道:“在临淄,火烧田豹府,杀害我们家人的应该是同一伙人,其中一人身上刺有双环蛇首短剑。”
“二十四年前了,静泊坡之后如此之久,若是为了谶璞,何必下杀手,若是为了报仇——到底发生过什么,仇恨竟如此之深?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朝父定会将三件谶璞隐藏得极好,那些恶人趁夜来偷,定是很难找到,而且寻找过程中难免发出声响,很容易暴露。所以为了谶璞,就不会选择夜晚。”
“更不会放火,去毁掉宝物。”
“不错,所以最有可能的理由是——”
“为了灭我们大阳人。”
“此外,还有一点。倘若他们知晓谶璞,知晓田豹府藏有谶璞,而依然放火,那么——”
“这伙人认定田豹府中的三件宝物不是真正的谶璞,可以毫无顾忌地毁掉。”
“我们基本能确定,这些以双环蛇首短剑为刺青的人与我们大阳人有深仇。至于那三件宝物是不是谶璞,还不好说。”
“至少,我们认定赤鹿角是谶璞,那么无论是四灵一说,苍龙、朱鸟、麒麟、伏龟,还是四象一说,就都不成立了。”
“但是无法排除其中有一两件宝物是谶璞呀。”
“嗯——也对。”交时皱着眉答道。
“接下来,回到武城,假设在安邑给出‘柏子’指示,以及曾在这里给出‘象谷’提示的长者是同一人,而这个人又将我们带入险境。那么,‘象谷’这个警告,反而说明了涉并不是他们的人。”
“不错。我们不应怀疑他。”
“当然了,倘若这两位长者不是同一人,就不好说了。”
“肯定是同一人啊,我现在就去问。”交时冲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喘着粗气,赶了回来,“不错,是身着菘蓝的白发长者,就是同一人。”
“长相呢?”
“他记不清了。”
“好吧,咱们暂且认定涉不是他们一伙的。”
“暂且?”
“时,不要感情用事,涉不明不白地突然离开,并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好,好。”
“接下来,我得想一想了,金氏主动向弦示好,这是为何?”
“我猜,金氏真正目的是涌父您,金氏希望您能回到秦国。”
“我仔细想过,可实在想不通,从金子信开始,我始终站在金氏的对立面。他们没有理由保护我,希望我回去。”
“是啊,会不会是叔母欺骗您,为了接你们回去。”
“不可能,她也许恨我,但绝不会让儿子犯险。”
“是啊。”
“而且,他们母子离开后,我在魏国呆了许多时日,金氏并未来找我,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我不再重要?说明,接回漪儿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是说,金氏实现了与武人、长者一样的目标。虽然隐语里是我的前路,而实际上是漪儿?对吗?”
“从结果看,是这样的。”
“目的呢?也许是——”
“赤鹿角?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
“漪儿手中的赤鹿角。否则他们选择的时机,为何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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