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齐甄一案

    交漪着实烦懑。就在最近几个月，他正为一件大案所困。

    去年入秋以来，蓝田一带滴雨未下，民众陷入饥荒，县令亲赴都城汇报，赈灾粮得以陆续下发。此时，秦国吸取往年赈灾的教训，要求各地官吏必须核定灾情，优先助困。县令遂将任务交给了户曹。

    在当时，庶民子弟若想成为官吏，不仅文武皆备，而且要从基层干起，接受历练。户曹手下就聚集了这样几个青年，其中一个名叫齐甄。齐甄自小便被乡里传颂，不仅吃苦耐劳，而且识文断字。长大后上了战场，服从命令，勇敢顽强，还曾救过数人性命。再后来，兄长继承了家中的田，他便凭借良好的口碑来到了蓝田。没承想，刚到县里两个月，就遇上了这等大事。得到户曹的命令，齐甄的责任心倍增。在家信中他就写道，“这是光荣的差事，我要挽救更多的性命，请父亲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然而，到了下面他才发现，情况完全不同。不等他去，一些贵族和富户主动找上了门，意图虚报灾情和受灾户数，侵吞赈灾粮。齐甄断然拒绝，而且义正辞严。七日后，当齐甄查出极困、次困灾民二百余户时，即被户曹招回，从此杳无音信。

    一连三个月，收不到齐甄消息，兄长亲自到了蓝田。寻至兄弟住处，他发现了蹊跷，不仅长久无人居住，而且明显遭贼人偷盗，随即前往官府寻人。可是，他连门都进不去，官吏只道是其恶鬼缠身，不知所踪。兄长不信，继续纠缠，直至被人殴打，赶出了蓝田。幸好，有位长者感念齐甄的恩德，将兄长带到了他的坟地，挖开一瞧，果然是兄弟的尸首，脖颈似有勒痕。兄长猜到了大概，回到家中，纠集数人，直奔栎阳司寇府。

    此案本不算大，却不知被何人捅到了朝堂，君上责令严查。甘虎因有牵连，故由交漪负责。对于赈灾过程中发生的舞弊，交漪早有耳闻，不仅在蓝田，各地皆有官吏及大户借灾发财的先例，只是不会闹得如此严重。仅五日，交漪便问出了真相。户曹、司空曹屡次要求齐甄多报灾户，劝他通情达理，并以利相诱，以威相逼，可齐甄坚决不从，当着众人的面将户曹痛骂一番。齐甄怒气难消，回到家后偷偷写就一篇揭报，准备将二人检举上报。消息不胫而走，齐甄因此断命。很快，户曹、司空曹被押解至都城。

    “案件至此，要不要继续查？所谓的检举是向谁检举？若向县令检举，县令可以脱嫌，若是向司寇府检举，那么县令——”此案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这蓝田县令，可不一般，他是甘虎曾经的下属，在朝堂之上口碑甚佳。还有一点，其余诸县，县令皆为公族，只有蓝田除外，这是莫大的信任，更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交漪犯了难，司寇的意思不言自明，可君上雷霆怒下，自不敢怠慢。“此外，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难道虚报的灾户、克扣的赈灾粮如此之多？大到必须杀人灭口吗？”想到这里，交漪便头昏脑胀，想起七年前的那桩案子，他有些同情那位司狱士了。检举的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甘虎还有交漪希望他们如何交待。

    从四月至七月，交漪始终纠结于此。一方面，甘虎责令尽快结案，不得延误赈灾，也就是说不要动正在领导赈灾的蓝田县令；可另一方面，朝堂之上不断有人暗示交漪，要彻查此人，还有人偷偷送来县令在司寇府任职时滥杀无辜的证据。交漪无奈，转而调查此案。期间，甘虎屡次找到交漪，既拉拢又威胁，可交漪就是不表态。

    蓝田灾情缓解，齐甄一案终于有了结果。最终，甘虎失了兵权，户曹和司空曹依律处斩，而蓝田县令未被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