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还是审判,等了一会儿,我壮起胆子慢慢抬头,看到主正对着草原和沼泽的方向。我想了很久。”以拉环视的目光,落在交光身上,“光父,诸夏也许就是太阳神为大阳人准备的,留着奶与蜜的地方吧。”交光抬头,看了看这双坚定的目光,嘴角露出微笑,两根手指不断揉搓右眉。大家都明白,这是他不愿妥协又不便直言时的习惯动作。交季见状,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早就了解那对兄妹的想法,只是没料到以拉的加入。他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看妻,什么也没说。
四个月过去了,父辈为孩子们准备了足够的粮食、鱼干,赶制了深衣与袍服,还凑齐了一套弓、一把矛和两把剑。交江编织了新渔网,将自己用惯的工具磨了又磨,以斯将驾船技艺倾囊相授,又将护身符——哈姆撒之手交到了儿子手上。
他们真的放任孩子们离开?倘若出了意外,两条血脉可就断了!大阳后人不断猜测当时的境况。有的说,以斯和交季定有另一艘船,偷偷跟随;有的说,以斯和交季必定与他们同行,否则几个孩子怎会有如此胆识;还有不少人相信,他们这段旅程完全是伪造,不可采信。由于史料欠缺,传闻太多,我无法断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一代代撰写者的猜测,挑选相对可信的材料拼凑事实。无论如何,我都宁愿相信他们的经历,佩服他们的勇敢,无论是年轻一代,还是父辈们。
浠宁算好了吉日,一行人即将启程。临行前,交光唤来儿子,屋内还有交季。交光让儿子坐好,自己弯下身,打开了地窖。顿时,一阵浓香扑鼻。交季望着愣神的辉儿,笑了笑,“没办法,虫多。”接过陶罐,斟满三碗。交光将其中一碗推给儿子,“来,尝尝,咱们可是贵族,没喝过酒怎么行。”说罢,一仰脖,咂了几下嘴。交辉尝了一口,有点甜,却更多是酸,到了喉咙又成了辣。交光继续为儿倒酒,“这是我俩的秘密,连你江父都不知道,今日,为儿送行。”说罢,三人一齐满饮。交光望着儿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交季接过话茬,叮嘱道:“务必谨言慎行,不可轻信他人,要有最好的期待,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最重要的,保护好清儿。”交辉一一答应。交季转过身,将当阳弓交到了他的手上。
出发前,三个年轻人还要完成一项重任,那就是给以拉尚未出世的孩子起名。交朔本想等到以拉归来再行商议,可她执拗不过,只得答应。以拉提议取“敬”字,敬神之意,神明护佑吾儿;交辉引用歌谣“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建议取“洵”字,交朔以为不错,可若是男孩,就有些不妥;交清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却立即招来以拉的追打,原来这“胶胶”正是她给鸡仔起的名字。最终,还是浠宁提出的“辰”字,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取北辰之名,又有日、月之意。
一切准备妥当,兄妹俩还要与母亲告别。告别,也许是离别,也许就是诀别,亦或是相见前的预告。他们对未知的路并不畏惧,只是对过往的事心怀感伤。
时间是什么?有时时间很慢,好像没什么力量能够赶走刺骨寒冬,除了那一碗菜羹;有时时间又很快,所有的快乐在那一瞬间闪入脑海,却发现时间一直瞒着自己,早已走远。时间,是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