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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节 帝国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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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桶,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自己的右手。

    狄阿鸟说:“这只是提了一桶绿豆汤,若是你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你用左手还是右手?”他微笑说:“敌人会更改战法和战争预案,但无论他们怎么改,他们都是为了组织自己的兵力,发挥自己的长处,他们有什么样的长处,就有自己顺手的战法,就能够让我们应对。”

    李茂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什么军队最具备更改战法和战争预案的条件?”

    狄阿鸟眼神一下眯缝起来,赞叹说:“你问得好,许多大将都问不出这样的话。”

    他问龙妙妙:“你知道吗?”

    嗒嗒儿虎说:“我知道。”

    狄阿鸟郁闷,说:“你知道个屁,喝你绿豆水。”

    他大叫:“我就知道。官兵。”

    狄阿鸟愣了,走到他跟前,给他擦擦满嘴的汤水,抚摸了他脑袋两下,纳闷地问龙妙妙:“难道我儿子真是天才?”

    他带着期待盯着嗒嗒儿虎。嗒嗒儿虎吱吱直叫,大声喊着说:“刚讲的故事,不都是官兵吗?最笨的人知道努力,绊倒了爬起来,抱石头,等长大了,不笨了,还最强。官兵最笨,嗒嗒儿虎也最笨,知道努力,笨可以变不笨……”

    龙妙妙使劲儿笑,肚子都笑疼了。

    狄阿鸟却伸出一只手掌,说:“李茂,还有你,嗒嗒儿虎。记住,看这五根手指,有长有短,是不是?只有五指齐备,有长有短,才想怎么抓就怎么抓,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起身说:“这就是原因。他具有庞大的国力,不同的族群,不同的兵种,用好了,就长可补短,短可辅长。而其它各一方,无论高显还是陈国,都难以生出齐备的五指,要么受限于国力,要么受限于生活方式,战争习惯。”

    他笑笑说:“除此之外,还得有眼光独到,知识渊博的统帅,也只有培养出这样的人,才能五指并用,也只有中原朝廷战争的积累,对兵法战策的总结,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中原朝廷具备这样条件。你们看到一头病猫,我看到的则是一头睡觉的猛虎。”

    他留下发愣的李茂,抱上嗒嗒儿虎,牵上龙妙妙就往外走,走出大殿,反往庙门外走去,出去纳凉。

    陆川最怕他的无拘无束,一闪身就自己溜达,刚好在庙外昏暗的营地里作完安排,大老远看到,又喊又追,追到了身边,就憨笑着说:“主公。你又想趁我们不注意跑。”

    狄阿鸟淡淡地说:“出来走走。”

    他给龙妙妙说:“我约莫着杨雪笙今晚要来,他开口问我要什么条件,如果你是我,你向他要什么条件?”

    龙妙妙想了一下说:“湟西。”

    狄阿鸟叹息说:“你再换位思考,你是杨雪笙,我要,你给我?你敢给我?”

    龙妙妙摇了摇头。

    狄阿鸟说:“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想要要的,我无法开口,他可以给的,他不敢给。”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一直走到一片树林外的石头岗上。

    那儿正好有一块光滑的大石盘,就把嗒嗒儿虎放上面,一起坐上。

    狄阿鸟又说:“北平原我也不能丢。北平原地方开阔,土地肥沃,又靠近备州,登州,吸引商贾,修筑城墙,做一国的都城都可以,我压根就不想还,如果让我放弃北平原去抓湟西,我倒真成塞外夷族了。阿妙,你是雪山族人,我是雍人,说到塞外东夷,可能显得对你不敬。”

    夜风徐徐。

    龙妙妙幽幽地说:“可你别忘了,你是在哪长大的,你祖上也有我们雪山族的血统。”

    狄阿鸟笑了,说:“那你可误会了。我是说,无论是我是你,还是党那,雪山,猛人,都应该有一种更高更远追求,远离愚昧,走向文明。而中原朝廷,就是目前的文明所在,不但不能拒绝,还应该向往它,追求它。我踏足北平原,就能吸纳文明,远离蛮夷的文明。如果有一个国家,普天下之百姓等若视之,不再区分蛮夷,落后的风俗让它消失,族群的壁垒给它打破,众人之间不谈姓氏,不谈族别,平等来往,人心向善,遵守律法,共效其力,岂不很好?”

    龙妙妙冷笑说:“你这话哄哄人可以。我问你,现在你国家的大将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雍人就是高显人,你肯把他们都换成党那人?倘若那些党那人都大权在握,他们老老实实听你的?”

    狄阿鸟默然。

    陆川附和说:“是呀。倘若那些党那人都手握兵权,他们肯定立党那人为王。”

    狄阿鸟轻轻地说:“现在是。雍人、高显人是根本,党那人为枝叶,自然不能舍根本就枝叶。但将来呢?众人之间再无族别,陋习,人忘掉自己的族群,而心向国家呢?就是现在,我也在用,倘若一个党那人有才有德,为何不用?比如说德楞泰,我就敢用。”

    一阵风刮过,树林中似乎有马匹的响鼻,狄阿鸟一下警觉起来,给陆川指了一下。

    陆川也留意到了,两人正要起身看个究竟,一个人大老远往跟前跑,脚步响亮,还喊了起来,听声音是李茂,两人只好放下警觉,扭头看李茂要干什么。李茂一口气跑到十余步外,大声问:“大王。那我们东夏呢?”

    狄阿鸟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李茂大声喊道:“大王,你说朝廷最具备条件,我们东夏呢?”

    狄阿鸟没想到他竟然为了那个问题追了过来,哑然失笑,站起身来,夸奖说:“好个李茂,是个好苗子。我年轻的时候,想不明白问题也是睡不着。”龙妙妙提醒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大。”

    狄阿鸟尴尬地笑笑,说:“我是说上学那会儿。”

    他再回过头来,就淡淡地说:“我们东夏自然具备随心作战的条件,因为我们附属于中原朝廷,我们的军事知识,甲具,兵器,战法,兵种,很多都继承了中原的特点,可以不受拘泥,要怎么作战就怎么作战。但是我们与朝廷实为一体,父子,兄弟之邦,治权不一,分久必合的一体,我们的成就是中原帝国的成就。”

    林子里响起了鼓掌声。

    马天佑的声音传出来:“陶将军,这就是东夏王,我们错打错着,竟然漫过林子找到了。”

    悉悉索索,几个拉马的黑影钻了出来,其中一人把马匹缰绳交给他人,自己则快步上前,眼看到了狄阿鸟身边,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恭敬地说:“末将陶坎,无意之中竟听到王爷殿下的肺腑之言,恕罪,恕罪。”

    狄阿鸟大吃一惊,心说:“当真是隔墙有耳,幸好这话没大问题。看这将也恭谨,应该不碍得。”

    陶坎是备州军方最高统帅,虽然不是理想人选,却确实够资格出面协商条件。

    狄阿鸟见他到了,约莫着杨雪笙不会再来,在内心不免隐隐失望,却也担心自己回绝这位一方大员,促使朝廷认为没有回旋的余地,且沉吟着与对方客套着试探。他微笑着说:“我是见过陶将军,年前冬天一战,余子碌碌,唯将军一枝独秀,朝廷提拔上来,总镇一州军权,也是慧眼识雄才。只是……”

    陶坎倒也见过狄阿鸟,只是没有机会离这么近,且借着夜色打量,见对方目中精光不掩,心中已是先想:“东夏王果然名不虚传,目有精光,夜色不掩,身形消瘦均匀,不但是内外兼修,更不曾见之倦怠。”

    他有这想法不奇怪。目露精光,悍气外露,那是久经沙场,内外兼修的体现,但大多武人食量巨大,一旦爬上高位,乏于锻炼,立刻就会发胖,虽然不至于影响膂力,行动却未必还那么灵活。

    东夏王在黑夜之中两眼熠熠已是奇特,体形却偏瘦均匀,那就说明此人一直还保持大量的消耗,要么仍在冲锋陷阵,要么一刻不丢文武技艺,刻苦磨练。他立刻拿自己与之相比,又暗道:“武艺,我也一刻未曾丢掉。目中精光之盛,我不能比,必是杀气所聚,杀气未必是好事,也是少学的表现。”

    随后,狄阿鸟信口与他客套,登时让他的心往下沦陷。

    他心里吃惊道:“人说东夏王不读书,单是这番话,是不读书的人说得出来的吗?这种随口而来,自然而然的表现,才是真实的东夏王。”

    心惊归心惊,他却连忙笑了,坦然问:“只是什么?大王指教,是对末将的关爱。”

    马天佑倒是想不到,一开始行大礼他就想不到,听到现在这些马屁言语,也心念连转:“陶帅并不曾在人前如此卑躬,即便还是校尉时,在朱元帅面前也……”他且观望着,只是肯定,陶坎是伪装的。

    狄阿鸟当真笑了“指教”:“一下子受到重用,越级提拔,不免被人误以为年轻,资历、经验不足。不知在朝廷那儿,说话可作数?”

    马天佑又恍然,之前他与陶坎相识,陶坎倒不是张怀玉那种人物,只是上去后却大刀阔斧,六亲不认,手腕铁血,路上遇到几位武官,立斩沟梗,岂不正是为了震慑军心,弥补别人对他资历和经验的怀疑?

    陶坎却又卑谦道:“殿下千岁指教得是,同僚中耆宿大贤不胜数,陶某说话确实没有多少份量,殿下可不要误会我来是与您相协商的,我只是为总督大人打个前站,具体的事,是您与杨总督谈。殿下身体还好?都说殿下病了,倒是不宜走动,我扶您回去静养?”

    狄阿鸟脸皮厚实,连忙说:“是呀。早年奔波,落下病根。不过正是病了才多走走。”

    他且让这几人陪同着回道观,指示让陆川接杨雪笙,陶坎却坚持自己派人回去接杨总督。

    狄阿鸟不免小看陶坎,暗叹朝廷无人。

    陶坎,无论是否具有才干,但手握一方兵权,哪能像他这样心虚呢。

    单单心虚一个,就不合格,又是一步登天,无法服众,怎么镇得住?

    他想杨雪笙让陶坎先来,定是想变相告诉自己,刚刚提拔的陶坎就是眼前这样的,不会危害到你东夏,至于朝廷扩军,只是备州军力积弱的表现,不由在心里念叨: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的战略就是要背枕朝廷,向北发展。

    备州没有强硬的军方,时时惦记着他东夏,正符合他的利益。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约莫到了半夜,杨雪笙先到了,随后王三小收编的土匪,也在朝廷一提兵马的护送下到来,扎在山下。

    如果不是情形突变,朝廷会以种种理由反对东夏收编境内土匪的,但现在,谁都是在这节骨眼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陶坎遥遥往下望着,只见上千土匪举火夜宿,带着几分井然,再一次想起熊熙来的推荐。

    这个王三小,据说也就是良长、十夫长级别的军官,顶过不过一个兵尉,不但能有条不紊地收编土匪,还能在短短时日,把土匪们重新编签,透着几分纪律,倒也确实是个人才,熊熙来所言不虚。

    正想着,王三小带着十余人上来,想必是土匪的头目,这些人在他身后并成两排。

    士兵们举着火把,马天佑连忙在陶坎耳边低语,陶坎也频频点头,两人坐在庙门外的空地上,看着一个笔直的年轻人手握胯剑,一挥手,一个人跑上前通报,都是觉得可笑而且可怕。

    随着狄阿鸟的亲卫走上前,那王三小与几个人一起一头扎下,行个单膝军礼,后面的人也随后行军礼。

    王三小大声禀报说:“健牛王三小。”

    第二人也报:“健牛王宝亮。”第三人却报:“小参林云。”第四人报:“甲兵杨丰收。”

    他们齐称:“接收山匪四千七百六十三人,其中老弱一千一百一十八人,妇孺四百五十八人,青壮一千九百八十七人,工匠伙夫四十七人,材士三百人,壮士一千人,余士六百四十人。收编军伍完毕,请求交令。”

    两个亲兵一人一挺身,侧站了,抽剑竖在胸前。

    另外一人则笔直站着。

    侧站那人大声唱道:“大王行辕处卫士张兴元领大王命,接受交令,依军律,上表。”

    王三小起身,从一人手中接过几本册子,交上前去,想必是编签造表。

    马天佑不由扯扯陶坎的衣角,提醒自己的上司注意。

    在他们的关注下,面对着王三小站着的人收下军策,放在一旁,拿出一个卷筒,展开后拿出印鉴盒,沾了些印泥,按了一下。

    这时,侧站那人又宣布:“点验。”

    正面站着的那位该叫张兴元的卫士就把手里的卷筒交给王三小,自己又取出一块腰牌,直直放到王三小面前。

    马天佑忍不住了,在陶坎耳边说:“将军。他按了个手印……弄啥玄虚呀。”

    话音没落,举刀卫士又唱:“记录腰牌。”

    王三小则一掀烂袍,也拿出一卷纸,记下些什么。

    张兴元则递去又一束卷纸,大声宣布:“传大王令。健牛王三小收编土匪有功,暂授三千人兵符一枚,代为领兵,待审核表书,议定安置之后再予实授。”随后,侧战举刀的人唱:“交令礼毕。”

    陶坎的脸色很难看。

    他已经看到了整个过程,而这种过程不可能是因为朝廷的人在一旁,也不会因为朝廷的人不在一旁改变,这是一种项军事制度,只要移交兵权,都会这样。朝廷上也有兵权交接的事项,马天佑不曾清楚,他自己却很清楚,东夏的军事制度借鉴了朝廷,相当完备,而有了这样完备的军事制度,他狄阿鸟就能杜绝兵权的滥用,手握公器。而在这种层面对军事制度的完备,绝不仅限于军事将领的意愿。

    他抬头望望道观,正式的交锋即将在道观的厢房内展开。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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