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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节 只图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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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

    在外人面前避嫌不讲,但在内心深处,他沾了自满,自我评价,老子不算天之骄子,那也堂堂正正,堪称一世英雄,这么多年来,面对国色天香的女人,谢小婉且罢了,那是他爱着的女人,见着费青妲,萧萧这样儿的,也不过在心里冷哼一声,再漂亮也还是个女人,读了两天书,拿捏了美姿仪,自以为多了不起?

    对于一些堪称威胁的男人,他更点点人头数数,按阿猫阿狗计。

    这种战功和事业所带来的自信深入到他骨髓里。

    他几乎不知道自惭叫什么,即便在秦纲和拓跋巍巍面前。

    如果场所合适,对眼逼视,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光芒相类,各不相让。

    可看着龙妙妙,他忽然就生出来一种低人一头的罪恶感,伴随着的是一种深深的怜惜。

    她为什么让自己过河到千户镇?

    不就是让自己走走,看看吗?用心良苦呀。黎民的灾难是无法描述的,且不管他们是不是带有贪欲,是好人是坏人,何罪之有,便这样就尸横遍野,谁来在乎他们?

    王侯将相大手一挥,即便出于正义,接受残酷命运的总是无穷无尽的无辜者,即便不是无辜者,也是那些可悲者。

    他们岁如虫蚁,之一生,不涂任何痕迹,来了,走了。

    狄阿鸟慢慢忍不住了,问:“你让我回来,是赎罪么?”

    龙妙妙轻轻摇了摇头,幽幽地说:“总要有人给战死的将士掩埋尸骨的,就让我们一起撅土一抔吧。”

    她伸出手。

    狄阿鸟连忙执住。

    他们主动地向拉人埋尸的士兵走去,走着,走着,龙妙妙又淡淡说:“让你来之前,我也派人请我阿姐了,我觉得无论何人做国王,总也要把人当人。”狄阿鸟愣了一下,说:“大猫,你说得一点错也没有,作为一个国王,他的第一课必须是把人当人,自己人也好,敌人也好,毕竟人牧家国,和人牧牲口大有不同,作为这个主人,区分不来,就完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她会来吗?”

    龙妙妙反过来问:“你觉得呢。”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她会的,起码也会派来能代表自己的人,她现在还不是国王,想不来都不行,哪怕不为一点崇敬之心,亲手掩埋骸骨,也会考虑千户镇的特殊位置。”他又说:“我以为你恨我,看来我错了,你的爱和恨都超脱了。”

    龙妙妙一扭头,盯了他半晌,却还是说:“你错了,我恨死你了,我不恨我姐姐,只恨你,因为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你却不是,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一个糊涂人可悲,一个明白人可恨。”

    狄阿鸟不再吭声。

    可恨也好,可悲也罢,人类从古到今这么走了过来,终归树立道义,给那些所谓的正义者裹了包围裙,自己不过偶尔裹裹用用,看着是有点虚伪,招龙妙妙的恨,但不裹也不行,穿着衣裳的强盗总比脱光衣裳的强盗文明些。

    走进了埋尸的队伍,他心里只一个劲儿想:大猫,赶快放我走吧,赶紧被我勾引吧,我没有那么多功夫呆在这儿,要碰到你姐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可是为了一点儿不虚伪,为了还你的情,把我和我们东夏的前途命运都用上了,你可不能无动于衷呀。

    越是心事多,他越话少。

    而这种埋尸的气氛倒也凄惨,同时混了许多摸死人身上东西的百姓,大家又嫌恶又有心,也沉默寡言。

    大家打着火把,找了一夜,推了一夜的车,挖了一夜的坑,加上白天的忙碌,最终把尸体给掩埋了个差不多,到了天明,神经紧绷的人们解散后找到乡亲和亲戚,吃点干粮,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躺就睡,神经敏感的,闻了一夜尸味,找地方呕吐。

    龙妙妙认得该镇千户,带狄阿鸟找过去。

    到了千户面前,狄阿鸟才知道龙琉姝果然带着卫队来了,已经在镇上住了一夜,天明要去作秀,视察军民,因为没带掌膳的家厨,起床前,派人让千户问个好厨子。

    他正心虚头麻,龙妙妙不知出于什么心,给千户一指:“诺,厨子,你带去给她做饭吧。”

    狄阿鸟低着头,扫她好几眼,却眼睁睁地看她一个人走了,去洗澡,去换衣裳,等着去见她阿姐,眼看千户和手底下的人催,只好苦笑两下,去给龙琉姝做拿手好菜。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不会做饭,饭做的不好,使得龙琉姝让人把自己提溜过去,一到地方,看着两个饭铺的掌勺,一个烧肉店的嬷嬷,装模作样地商量说:“这个王储呢,她什么没吃过?什么都吃过,要做,我们就做了点鲜的,别致的,以着她女人的口味,清淡点儿,多弄些甜点,瓜果。我想她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地方,弄不出什么像样的饭菜,也就是能吃就行,大家都不要怕,听我的吩咐,只管做。”

    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大多是就地取材,自弄自吃,整点吃的还是没问题。

    他与龙琉姝呆得久,知道点对方的口味,虽不知对方口味变没变,但以前喜欢的,现在也不至于讨厌到极点,想一会儿,记得龙琉姝喜欢吃鱼,就凑第一道菜,杀了片鱼,放到盐上刷刷,笨手笨脚地溜了些油,炸个外紧。

    再选了个野鸭,填了料包,外滚荷叶黄泥,放火里烧,烧好之后,把烧肉店的老汤要些,煎些蒜和老酱做酱。

    第三道,他做的是黄鳝,他吃黄鳝和蛇吃多了,烧个喷香,学杨小玲,焖了些老豆腐,飘几点葱花。

    第四道,他整了块鹿肉,上了色,焖煮到烂,自觉也还行。

    第五道实在不好应付,想起自己行军过程中常吃的野菜,就调些口感好的青菜,当自己吃过的那些野菜,过上热水,捞上来撒些醋、蒜作料。

    第六道,拿蘑菇炖炖,打个鸡蛋花。

    说实在,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自己吃饭,还从来没有凑这么齐全过,可龙琉姝身边赶过来个人,听他说完,警告一番,他只好挖空心思做第七道,调了个凉拌地瓜。第八道,更干脆,炒盘金黄的鸡蛋。第八道,杀了只鸡,淋出鸡血,尽量撇出气泡,炖炖,炖成圆饼,掏了鸡内脏让做肉的嬷嬷做出来,凑一盘鸡杂,而鸡,自己则笑纳了,其它肉一起烧出来,分发厨子,让大家吃。

    东夏物资匮乏,他也是几个月才能痛快地大吃大喝一顿,吃别人的哪会省,不管别人是不是吃,他一手拎勺,一手拎肉啃。不要说自己吃鸡,给龙琉姝吃鸡杂,其它的也是先咪西,一个切肉的厨子一转脸,就见自己的劳动成果——一盘生的薄牛肉,被他在熟水里过一遍,一半装盘,一半填自己嘴里了,一个刚煮出来的牛肚,还没来得及切,再一看,被人撕了,牙印都在上头,刚刚杀出来的鹿血,人家又是一仰头,灌了个干净……几吃几不吃,一块儿做饭的就都心寒了,心说:“他这可是给人家做饭,都做自己肚里了,上头问肉和菜去了哪,我们怎么交代呀?”

    再看看他做出来的饭,一条样子不大的鱼,土包鸭子,豆腐炖黄鳝,焖鹿肉,蘑菇汤,青菜,凉拌地瓜,炒鸡蛋,鸡杂,炒栗子,黄花菜,清溜木耳,羊耳朵丝,五香瓜子……一大堆煎饼,这也叫饭?!

    当地的厨子们敢肯定请来的主厨不是个厨子,还不比自己这些人,地瓜切的,一条粗一条细。

    谁的责任谁担嘛,打完下手,我们靠边站就是了。

    反正饭也不是我们做的,人家胆大,提着脑袋来做饭,把饭做成这样,那也是豪气干云。

    等狄阿鸟打个饱嗝,找个地方坐下,大家都像看死人一样看他。

    不料,送着,送着,那边就来了话:“赏。”

    众人挖挖耳朵,像听错了。

    传话的卫士到狄阿鸟跟前说:“两位殿下说饭做得不错,她们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要再弄几副鸡杂更好。”

    狄阿鸟一勾指头,要求说:“好,弄。”

    这会儿,龙琉姝却是奇怪。

    她一看菜上来,就一脸厌恶,然而在龙妙妙的怂恿下一尝,大出意外,她每天大鱼大肉吃得腻歪,高显饮食风俗又是那样,可从没想到自己竟喜欢吃开水烫出来,浇了蒜酱的青菜,磨了几口牙,再吃地瓜条,凉凉爽爽,再吃羊耳朵,脆脆不腻,吃了个遍,吃到豆腐炖黄鳝,就这道流油,又显得格外地香,当即心都被香沁透,听龙妙妙特意提狄阿鸟,含糊地哼哼,评价说:“这厨子不错。”

    龙妙妙其实是给狄阿鸟个机会的。

    她当狄阿鸟真的转胜为败,一败涂地,要调和矛盾,送狄阿鸟做厨子不过让龙琉姝知道狄阿鸟为了换来龙琉姝原谅,得到机会,告诉她,人家正笨手笨脚在厨房给你做饭,不管好吃难吃,都是在尽心,没想到龙琉姝吃得高兴,也下了筷子,尝了一遍,是不错,一下意外了,心说:“他咋也会做饭呢。”

    她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嘴角抿动嚼味,微笑如泉涌。

    龙琉姝这个时候说话了:“我没想好怎么处置他,近些天一直为了这事发愁,也许可以留下他,豢养在身边,可关键是,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打转,告诉我,他喂不熟,所以我觉得还是他在乱军之中被人杀了更好,一了百了。”

    龙妙妙默然。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这样的话,自己还应该告诉她,狄阿鸟被自己带来了吗?她一直以为自己比较了解阿姐,阿姐其实仍然爱着他,没想到阿姐却没有放人一马的意思,慢慢地变色。

    突然,龙琉姝猛一抬头,吸一口气,笑吟吟地说:“你是我唯一的阿妹,到时你求我,我也许会心软的。”她问:“你非要为他求情?”

    龙妙妙犹豫一下,淡淡地掩饰过了,说:“我认为出于并吞东夏的需要,阿姐最好还是不要杀他。”

    龙琉姝说:“那好吧。你答应我一件事。”

    龙妙妙问:“什么事?”

    龙琉姝笑了笑,说:“黑水首领蒲鲁虎打土门来,说黑水人尝不服管教,我看他这个人可靠,想笼络他,你要答应嫁给他,我就可以饶狄阿鸟一条命。”

    龙妙妙大吃一惊,抬头望半晌。

    龙琉姝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她说:“蒲鲁虎可是个英雄,就是年龄大了点儿,一只眼睛瞎了。”

    龙妙妙眼前浮现出一个瞎眼的老者形象,顿时有种恶心到顶的窒息感。

    龙琉姝自顾说:“不过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好,过几年就死了,部众钱财都是你的,到时你可以尽情去找小白脸。”

    龙妙妙还是不说话。

    龙琉姝这又说:“你别以为阿姐傻,我总不能饶过他,推到你怀里,要是你给我争,我干脆就把他杀了。”

    龙妙妙说:“我和他不过是同窗一场。”

    龙琉姝说:“我知道,你肯定不爱他,可他知道你救他,爱你去怎么办?他那么有办法,取悦人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万一他追求你了,我不是很丢人么?”

    龙妙妙反驳她的这种逻辑,说:“你别当我傻,你什么用意我不是不明白,你就是想试我,要是我愿意嫁个瞎眼的老儿,你就断定我爱他,为了他能活命,心甘情愿,我只是看在我和他同窗一场,你心里有他,才为他说上两句话,你别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按说,他是死是活,和我没一点关系。”

    龙琉姝冷笑。

    她神经质地晃晃脑袋,问:“真的没关系?”

    龙妙妙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

    龙琉姝笑了笑,突然大叫一声:“你就是他派回来的,还想骗我,你告诉我,你失踪的这些天你去哪了?”龙妙妙一阵意外,说:“跟龙沙獾一起打仗,失散了。”龙琉姝扫了几眼,闭一会儿眼睛,果断地说:“你是内奸。”她不耐烦地说:“吃饭,吃饭,我只是不想理睬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厨房又上了几副鸡杂,经仆役验过之后,送来食用。

    龙琉姝吃了一些,推给龙妙妙,说:“阿妙,有些东西,尽管我很喜爱,但我照样可以让给你,但有些东西则不行。不该去想的,你想也别想。我知道你不爱他,只是想勾结他,你送他战马,资助他起兵,我就在想,为什么?他兴兵,你冒险出城,还力主谈判,我又在想,你这又干什么?现在,你让我饶他一命?你是让我饶他,不,你是想试探我,万一他战败,你想让我杀他灭口。我告诉你,我试探你是不是爱他,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为他牺牲婚姻,结论是,不能,你和他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问你,你不爱他,你不爱他,为什么做这些事?!难道非要让我明说吗?我警告你,我什么都能给你,他我可以给你,但是唯有一样,我不能给你,你也休想,那就是王位……”她站起来,带着人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吃吧,吃吧,吃饱了饭,你就该给人一个交代了,这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她冷笑说:“说不清楚,别怪阿姐无情。”

    龙妙妙镇定自若地吃饭,可手指却剧烈地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确信,她姐妹二人决裂了,而决裂不是因为狄阿鸟,而是因为王位,阿姐猜疑自己,怀疑自己跟狄阿鸟勾结。

    原来她一开始就怀疑,从自己上次出城,主张议和开始,她就怀疑了,所以,她试探着让自己出嫁,自己要是答应,她才会判断为自己爱狄阿鸟,可自己却避了嫌,表示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着,却又要议和,于是,她就加深了自己的怀疑,害怕议和走向一个不可知的结果,故意破坏议和,甚至抓王本也是她故意的,她一边抓王本,一边让自己知道,看自己去不去救王本。

    这回自己失踪了好几天。

    她怎么看?

    她铁定认为自己在狄阿鸟的军营,双双商量不可告人的事情。

    自己怎么可能说得清?

    自己本来是为狄阿鸟乞活的,没想到一回来,反倒是自己先遇到了危险。

    她会杀自己吗?

    会瞒着阿叔处置自己吗?

    阿叔会向着谁呢?

    龙妙妙假装镇定,继续吃饭,内心却砰然碎烂,她一直以为她了解她阿姐,出于善意算计她阿姐,没想到这个不读书,荒淫无道的阿姐却是用了这么一串长谋,不计代价,反过来在算计自己。

    猝然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纸捅破,龙琉姝也有些转不过弯,何况事情虽然明摆着,但她也不能找个人审讯自己阿妹,别说终究是亲姐妹,就是不念这份情,这么审讯,家里那病秧子也怀疑。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一出来就招镇上的千户过来,问:“阿妙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千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说:“跟她一起的是个年轻人……”

    龙琉姝只要这句,打断说:“找个人认人,要不是阿妙身边的,那一准是东夏王派来的,抓起来严刑审讯。”

    千户连忙说:“殿下,他怎么就是东夏的人呢?他可是小公主带回来的。”

    龙琉姝说:“别问那么多,先抓起来,立刻押回高显。”

    千户心里犯着嘀咕,最后还是给手下一挥手:“走,跟着我去抓人去。”

    狄阿鸟吃饱喝足,正要在膳房不远的泥房子里睡觉,一抬头,千户带十几个人堵门口了,心里一纳闷,试探说:“是不是小公主要见我?给我安排了好住处。”

    他摆摆手说:“给她说哈,不用了,我有个地方睡觉就成了,找你们专门伺候着,反倒不好意思。”紧接着,他又问千户:“要不这样,你让他们回去之后,站门边给我把把门。”

    千户不算小。

    一听他这口气,被发到门边把门,当时就被激将了。

    千户脱口就是一句:“小丫样儿的,还伺候你?是得伺候你,不给你几鞭子,你光做白日梦呀你。”

    狄阿鸟说:“不是听我使唤?”

    千户森森一笑,恨不得抓了狄阿鸟的脑袋转一圈,看有没有被驴踢过的痕迹,就说:“你做梦。”

    狄阿鸟又说:“来抓我?”

    千户一摆手,冷冷地说:“兄弟们,给我抓起来。”

    狄阿鸟叫了声“慢”,近一步说:“你是不是听错了?大猫,不,小公主让你抓我,是这么说的?我可是她朋友。”千户打量他一番,冷笑说:“就你这样的也配做小公主的朋友,实话告诉你,大公主说了,你丫儿的就是东夏派来的奸细,放心,我把你抓起来,一定好好地伺候你。”

    狄阿鸟点了点头,往窗户外看了几眼,慢吞吞下炕,摸了片草鞋套脚丫上,抓了腰带往腰里扎,又别了把短刀上去,傻里傻气地说:“要抓我就抓我吧,可别说我是啥奸细,要是你们心善,让我见,见小公主一面,这行不?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抓了我吧,我可给你说实话,我在半路上把小公主给救回来了,她给我说了,起码也要给我个千户干干,救命之恩呀,这不能不讲理了呀。”

    从千户起,下头看着这个憨态十足的家伙笑成一大团。

    狄阿鸟倒把龙妙妙出卖自己的可能排除了。

    千户说自己啥“奸细”,要龙妙妙出卖自己,自己还用身背“奸细”?当然不用,这是没当自己是东夏王抓自己。他虽然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却还是放心不少,这会儿跑是能跑,但不好跑,龙妙妙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抓,自己就是被抓了,还有被她保出来的可能,干脆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想好了这些,他就主动把胳膊撑开,让人拴上长木,枷上。

    千户押他到一所黑房子里,半路吃了几脚,受了几鞭子,再反过来想:我欠龙妙妙太多,可是该不该这么还呢?

    抓住自己,真一刀杀了,自己全当把欠龙妙妙都还了,要是不杀,两国谈判时,用一国国君作要挟,岂不是……黑房子正好睡觉,就两个胳膊捆得不舒坦,他滚心萝卜一样打几个转,绷了好几口劲,绷不断,也就放弃了,躺成大字好好睡觉,睡了一会儿,门砰地开了,进来几个恶狠狠的彪形大汉,把他拖进一间宽敞亮堂的房子。

    房子当中悬着两个钩子。

    上来俩人把他连人木枷挂钩子上了,登时,肩膀窝受重,断了似的疼。

    他只好在心底苦笑,暗说:“早知道不一味看究竟,受这份罪了。”面前当中的像是个当官的,开门见山就说:“有什么招什么,免受皮肉之苦。”

    狄阿鸟什么也不清楚,却立刻就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什么都招。”

    大多奸细都多少能受点考验,更想蒙混过关,一开始抓进来,都是死硬,说自己无辜。几条大汉没想这家伙这么容易就招,相互看看,问他:“你是不是东夏王派给小公主的奸细?”狄阿鸟糊里糊涂地说:“东夏王为啥给她派奸细?”

    一鞭子就抽身上了,他“嚄”“嚄”叫疼,说:“你们都误会啦。”

    他看众人不信,往严重的事情上扯:“是这么一回事,小公主穿着男人的衣裳去打仗,跟着乱兵跑,遇到了危险,我身强力壮,把她给救了下来,没想着她是个女的,孤男寡女偎火堆,我就亲她,她也说看中了我……这不,她不让我吭,要给我大官做。”

    刑房里的几个男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问点他啥好,干脆光给他鞭子。

    打了七、八鞭,狄阿鸟这又说:“做人咋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小公主要么杀了我,要么给我大官,说不定还嫁给我,你们就这么打吧,打吧,后面的事要成了真,以后你们还给我见面不?我听你们说,这是大公主抓的我,姐姐疼妹妹,她非是觉得我配不上,挑挑眼,杀杀劲,也许她知道了我的本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对我啦。”

    为首的男人让人收了鞭子,问:“你说你不是奸细,证据呢?啊?你哪人?”

    狄阿鸟报个假籍贯,说:“铁岭调兵山的,我姓金,我阿妈是猛族人,我阿爸是雪山族的。我那个本事呀,那可不是哄人滴,山川地理,只要走一趟,哪高哪低,哪有山,哪有水,地势咋个样,一清二楚,出去打猎,一次路也没迷过,判断狍子在山后腰,它就在山后腰,走趟马就给你提来。”

    他说:“小公主就是看上我这点,说我要认点文,能做大将。”

    不能就这样信他呀,万一他是蒙混人的呢,几个拷问的又抽几鞭。

    狄阿鸟连忙说:“我还有第二个本事,那就是跟过一位老萨满学过神人之术,十个八个人进不了我的身。”

    他又说:“我不知道你们为啥说我是奸细,可你们想想,我可以是奸细,小公主会领个奸细回来吗?”

    主审的大汉脱口就是一句:“你少拿小公主做挡箭牌,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她私通东夏王,我家大公主才拿了你审,你要是早点招认,把她的勾当说出来,我们早给你一个痛快。”

    狄阿鸟恍惚领悟到要领,但并不确定,就说:“原来大公主疑心小公主私通东夏王呀,她会吗?”

    他拿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声说:“这样吧,你别打我了,放我下来,我编点证据。”

    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

    这啥人呀,一打就愿意编点证据。

    主审的就说:“你不是说小公主看上你了么,你会心甘情愿出卖她?”

    他们都替龙妙妙叫屈,心说,小公主看上的是个啥人呀,简直瞎了眼。狄阿鸟阿谀一笑,说:“这你们就不明白了,她是看上我了,却不会嫁给我,为什么,我啥人呀,家里只有两匹马,几头羊,野鸭怎么跟天鹅过?她要是不嫁给我,给我个小官,日后还会跟其它的男人好,到时我心里会是啥滋味,我也就一个要求,要她的罪够大,你们就把她流放了,我把她接到密林里过日子。”

    众人都是龙琉姝的心腹,想想这家伙不像是他娘的铁岭蛮子,心眼还真不少,不过这样最好,让他说啥他说啥,且让他编编看,那不是更有利?就把他放下来,让他编。狄阿鸟想了一会儿,说:“小公主确实私通了东夏王,我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们在一块,她拿出一枚扳指,说是东夏王送给她的。”

    他以你有所不知的样子说:“小公主说东夏王爱她,非常爱,爱到什么程度,东夏王曾经给她了一条许诺,你要想要我的脑袋,我就送你得了,还我欠你的了,要是有一天,有人想伤害你,只要让我知道,我就游泳过河,去救你。”他说到这儿,又说:“这事还就发生在这两天,好像她被东夏王抓了俘虏,东夏王跟部下失散,跟她碰了面,双双说的话,我给你们说啊,你们要是对外公开,就说小公主私通东夏王,大公主大义灭亲,那个东夏王说不定跑来自投罗网呢。”

    他说到这儿,按大汉的意思又一阵生编乱造,见文书写了一通文,主审让人给他解枷,立刻按了清晰的手印,请求说:“各位爷,不用再捆我了吧?再捆我,我可反抗了,要是我反抗而死,上头再查,那可就死无对证了。”

    主审不听,黑着脸一示意,两条大汉就往跟前去了。

    狄阿鸟发力一掸,一手拽一个,对脸一碰,再次说:“我可给你说,我是为了带走小公主,回家过日子,你们再乱来,我可就不顺着你们了。”

    他带着威胁,用手掐住一人的脖子,举了个脚不离地,再一甩,人撞了墙,挂画一样竖半晌,屁股才往地下坐。

    主审倒吸了一口寒气,觉得十来个人近不了身倒不是虚言,就说:“那好,不捆你了。”“要是我反抗而死,上头再查,那可就死无对证了。”倒是点子话,那是这人心里一片亮,光自己审还不行,宗室还得派人来,上头坐在的那位王爷也得着手过问,证人要现在因为反抗,死了,谁信这事?

    大公主已经说了,审了之后,要将他和小公主一起送回高显呢。

    主审冷笑一声,不知是褒是贬,脱口一句:“怪不得小公主说你是做将军的料,倒真是个眼明心亮的,是做将军的料。”

    狄阿鸟呵呵一笑,真想拱手回了句“过奖”。

    他相信龙琉姝机关算尽,唯独忘了一样,龙妙妙要真是走投无路,自己挺身而出,把她这王妹带回东夏,这对两国是什么影响?虽然这件事有凶险,可王女跑了投东夏,与和亲全然不同,要是真干成了,高显人以后投东夏那就名正言顺。

    自己将来再干涉高显内政,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要某一天时机成熟,自己宣布阿舅传国给自己,龙妙妙都跟自己过日子了,夫妻,母子和疏远的姐姐比起来,哪个亲?到时告诉别人说这是个事实,谁能反对,谁有疑问?所以,这是最合自己心意的事儿。

    自己反正是要跑的。

    自己跑,龙妙妙肯定不愿意跑,自己跑掉了,和龙妙妙也是隔河相望,老死不相往来,不如冒冒险,逼走龙妙妙,然后两个人私奔。

    对,就私奔。

    龙妙妙,与公则是自己图高显的利器,与私,则是自己的恩人,同窗,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自己回来一趟,不就是想让龙妙妙爱上自己,心甘情愿跟自己走?龙琉姝既然一心促成,自己何乐而不为?要跑,也容易,龙妙妙比龙琉姝还得人缘,眼下情形又乱,自己只要联系上王本他们留下的暗衙,在他们的掩护下过了浑水,就已经天高地阔,过湟水不是不可能。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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