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是的。”杨崇古附和着说道。
“在这乱世,能在法国佬的地盘上当差,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全靠外国朋友打的招呼,不然连人家的大门,我都难以靠近。”
“那就恭喜你了。”
“谢谢。”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又彼此抱以戒心地闲扯了一通,天色已经黑透了下来。
……
微风渐起,海腥扑鼻。
此刻,游轮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提醒甲板上的乘客注意安全,暴风雨即将来临。
甲板上的客人们匆匆返回了客舱,做最后的休整。
转眼间,甲板上空荡荡的,几乎没了乘客,就连海鸥也已悄然离开,不知道何时飞向了何处。
陈默群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姿势稍有变换,神态放松了许多,波澜不惊间,却丝毫没有离开此处返回客舱的意思。
杨崇古走向栏杆处,将烟头弹向大海里,折身返回陈默群的面前。
一层甲板上的那几个临工也没有离开,只是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在擦拭游轮栏杆上的污渍。
即使栏杆上已经很清洁光滑,但贼溜溜的眼神,仍时不时地投向这边来,时刻暗中紧盯着陈默群的动向。
杨崇古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注定是凶险而不平凡的夜晚。
这个凶险,应该是发生在陈默群和四个临工之间的对决。
这种久违的感觉,在杨崇古的嗅觉里,越来越发清晰而强烈起来。
就像是迎面扑鼻而来的海腥味一样,让你感到很难躲避而又真实。
杨崇古不想表现出来自己有所察觉,只是缓缓地压低声音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我先回客舱睡上一觉,再见。”
“那请自便。”
陈默群举手轻摆,客气地回道。
“不过……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说完这番话,杨崇古转身冲着陈默群友好地挥了挥手,便自顾离去了。
“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聚上一聚。”
陈默群朝向杨崇古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回道。
声音的大小,恰好仅够杨崇古听到。
杨崇古心里判断,陈默群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个人没有说谎话,确实应该是在沪市政府部门任职,但绝不会是一个闲职部门,更不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差。
而更应该是复兴社特工处沪市特区的头目,或者是党务调查处的地下工作人员。
也就是后来升格的军统局沪市特区站,或者是沪市中统局的特工。
陈默群的临危淡定,训练有素的谈吐,只有职业军人才具有的特质,在杨崇古的面前幽幽地散发了出来。
这细微的破绽,还是让杨崇古在不经意间给捕捉到了。
作为红党的特工人员,同行之间的气味,还是让杨崇古给敏锐地嗅了出来。
杨崇古坚定自己的判断。
此次应红党领导方汉洲的召唤,从法国回来,就是要加强沪市的地下情报工作。
以后绝对避免不了与陈默群等敌对特工的斗智斗法。
作为职业特工,杨崇古不能在陈默群面前暴露自己有所察觉,更不能刻意地提醒对方,自己所观察到的异样,以免让陈默群怀疑自己真实的身份。
因为,他们天生是自己和同志们的克星,但是,他又替陈默群默默地捏了一把汗。
总觉得甲板上的那四个人来着不善……
行踪隐秘,位置恰当,视野良好,只有经过训练的人才具备的职业素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四个人十有八九也是特工,而且应该是日本特工。
经过一番暗暗推敲和判定,杨崇古终于明白了。
日本特工紧盯着不放松,就是要找机会下手杀死陈默群,拿走他身边的牛皮箱子。
因为,在整个的甲板上,只有陈默群随身带着箱子出来,尤其显得突兀。
杨崇古接着猜测。
日本人最好的下手机会,应该就是凌晨三、四点钟,也就是轮船即将到达十六铺码头的时候。
下手成功,然后拿起牛皮箱子,快速上岸,逃离是非之地。
牛皮箱子里到底是装着什么东西,能让日本特工如此感兴趣的呢?
杨崇古不得而知。
但他坚信,只要是日本特工感兴趣的机密或者物件,会不顾一切的手段搞到手的。
这是日本人的秉性,凶狠而执着,否则会无休止地缠斗下去。
因为,在日本人的骨子眼里,满满地刻着自大和狂妄。
杨崇古分析的没错。
陈默群是复兴社特工处驻沪市特区主要负责人之一。
其刚刚上任不久。
三个月前,他受复兴社宁城总部戴处长的指令,秘密前往德国获取恩格尼码密码机的相关资料。
在当时,德国跟民国交往还是处于友好关系期间,两国政府还经常派出政府官员进行友好交流。
当然,两国交流的方式却显得不是那么地对等。
国民政府看中的是德国的枪支弹药和军事技术培训,还有秘密战线的人才交流。
德国看中的却是民国口袋中的白花花的银子。
德国人知晓陈默群此行的目的,知道民国政府需要什么。
想要恩格尼码机器的技术资料?
可以!
但要先给钱。
钱,陈默群是带了不少的。
纸币不好使,不是硬通货,人家只要大“黄鱼”。
这个,陈默群和民国政府早已做好了准备。
在海量金钱的作用下,精明的德国人终于零零散散地给了陈默群一些恩格尼码一代机的相关资料。
德国人自己使用的恩格尼码二代机的相关资料,是花多少金钱,人家也不会卖给你的。
恩格尼码一代机和二代机的工作原理和复杂程度是有天然之别的。
实际上,一代机在欧洲已经不是什么机密。
德国人倒是愿意拿出古董来,骗一骗来自东方的客人,换取一些真金白银花花。
不过,这没关系!
只要能把恩格尼码一代机的工作原理搞清楚就行了,也是足够了。
因为有情报显示,隐藏在沪市虹口区的日本情报机关,已经获得了恩格尼码一代机的设备和资料。
日特机关打算改进和升级这些设备,服务于自己的情报系统。
正因为这些,陈默群牛皮箱子里面塞得满满的一台恩格尼码样机和技术资料,才让日本特工眼红心跳。
其实,日本人更感到的是害怕,害怕自己的情报系统被中国人有针对性的深入研究。
只是,日本特工还吃不准,陈默群的牛皮箱子里,装的是不是恩格尼码机器和配套资料。
所以,在德国境内,日本特工就一直暗中跟踪陈默群一行等人。
在暗中处处寻找机会,对陈默群等人暗下杀手,拿走箱子。
陈默群深知自己已经被日本特工给盯上了,为了能够将资料顺利带回国内,临行前,放了一个烟幕弹。
明面上,派人去德国港口定了返程的船票,暗地里却秘密地绕到法国,从法国港口坐游轮回国。
但是,改道的行程,还是被狡诈的日本人有所察觉。
不过,陈默群的调虎离山之计,却是让日本人痛失了在欧洲大陆上动手的绝佳机会。
慌乱间,日本特工只好伪装成“临工”悄悄潜伏在游轮上,等待游轮即将到达沪市码头的时候,择机下手。
……
“老板,杨崇古受过警察学校的职业训练,有一定的侦查能力,他会不会已经觉察出我们的处境了?”
陈默群身边的一个特工马武不安地提醒道。
“很好,你终于学会动脑子了。”
陈默群略感欣慰,微微颔首道:“杨崇古这小子是个聪明人,观察力敏锐,我想他已经猜到我们真实的身份了。”
“这么说,老板您早就看出来了?”
另一个特工李成田不无佩服地说道。
“在二层甲板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在你我三人的身上稍作停留,接着又把目光精准地停留在下面四个日本特工的身上,足足有半分钟时间,而其他的人,他却毫无兴趣。”
陈默群继续道:“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细节,让我注意到,杨崇古是一个观察力异常敏锐之人。”
“精心伪装,而又露出破绽的人,才能引起他的兴趣,所有这些……足以说明他又是一个有心的人。”
陈默群神情再次严肃起来,一语道破,“他天生就是做特工的料。”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新的麻烦?”
听完陈默群的一番分析,马武接着话题焦虑地问道。
陈默群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不再理会两个手下。
“要不我现在就过去敲打他一下,让他离我们远点?”
见老板没有明确指示,李成田也犯上了焦虑症,怔怔地望向闭目养神的陈默群和一旁的马武。
“你留下来保护老板,我过去给他几句警告,让他老实一点。”
马武对上李成田的目光,主动拦下了这个脏活,抽身欲走。
“都给我打住,蠢货!”
陈默群猛的睁开眼睛,扭头环向二人低声而恶狠狠地骂道。
两人被训斥之后,打消了动一动杨崇古的念头。
“凌晨的‘除尾行动’,我们三对四,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
陈默群对此方案的凶险,一直心存疑虑。
但就在刚才的思忖间,原先因缺少关键环节,而无奈放弃的“甩尾行动”方案,越发觉得具备了必要条件。
他决定再把“甩尾行动”计划排在首选位置,而“除尾行动”作为迫不得已的备用方案,进行了临时调整。
“既然杨崇古看破了我们的处境,我们就得把他拉进来,一起参加掩护我们的行动,绝不能让他置之事外。”
“不过……我们优先考虑的‘除尾行动’计划,现在调整为备用方案,我决定执行更为稳妥的‘甩尾行动’!”
“那……他愿意帮助我们吗?”
马武低眉顺眼,陪着小心问道。
陈默群的嘴角挤出一丝冷笑,“都是中国人,国难当头,不帮也得帮,恐怕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