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
陪坐者分坐两厢:一边是众王爷大臣,一边是元修的三个妹妹——明月公主、安德公主等人。元修首先接受皇后、皇妃的致词、敬酒;第二轮由三姊妹共同举杯为皇兄敬酒;第三轮由众臣子向皇帝敬酒。
侍中斛斯椿因拥立之功,此时在朝中大权独揽,所有大臣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他也就当仁不让地代表众大臣首先举杯,说:“陛下躬逢盛世,四方来贺,万国来朝,显我大魏未有之强盛,祝我皇寿祚永长,日月同辉。”
皇帝受到首辅大臣的祝酒,也举杯赐酒,致答词说:“逆贼糜平,天下甫定,若非斛斯卿之功,哪有今日之盛况。众爱卿也请举杯,君臣同乐,满饮此杯。”
明月公主对斛斯椿辗转寻找王思政,其后寻访到洛南山庄,敦请元修出任新皇的全过程都清清楚楚。可以这样说,没有斛斯椿,也就没有皇帝的今天。公主对此人也充满感激之情,此时出来插话说:“斛斯侍中对新皇登基,功不可没,应该再饮一杯。”
斛斯椿受到皇帝兄妹如此的抬举,面露得意洋洋之色,口里谦称“哪里哪里”,其实却认为公主的话是“在理在理”,目光里完全是睥睨一切的狂妄,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皇后高荷把这切都看在眼里,对兄妹二人的一唱一合很是反感。此时,她更想起了那天兄妹在西宸宫的无耻和皇后拖延至今的隐忍。她再也隐忍不住了,她要在沉默中爆发。
本来,皇后一直认为平定尔朱诸人都是父亲高欢的功劳,在战争激烈的时候,连十一岁的弟弟高澄都在前方拼杀,斛斯椿却躲藏在后方的花园里,何曾上战场拼杀过一刀一枪;她心里很不高兴斛斯椿的猖狂傲岸,突地站起身来,柔声询问众位大臣:
“高王举义旗,奋战韩陵山,以二万新兵,破尔朱三十万之众,彼时斛斯椿侍中又在哪里呢?”
这问话的锋芒是那么的尖锐,连一向自诩为能言善辩的斛斯椿,此时听了这话,也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元旭对皇后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此女嫁进元家在郑妃之后,若非凭借老爸的威势,怎么可能一步登上皇后的宝座。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家庭背景使然,进了后宫就应该低调作人才是,此女居然还这么嚣张,不打压打压她的气势,今后恐怕更不得了。
于是,元旭起身很不高兴地说:“斛斯侍中尽管没有上前线厮杀,那是因为社会分工不同。据微臣所知,尔朱世隆、尔朱天光、尔朱仲远等人被擒杀,都皆是侍中大人的功劳,二贼悬首于斛斯家门前老树下,此事曾轰动洛阳,妇孺皆知。就是高王领兵北上,至今,也还有尔朱兆固守一隅,并没有将此贼剿杀,而是公然让他藏在秀容川的大山中。高王如此纵容逆贼,让他得已苟延残喘。”
高荷气得二目圆瞪,撑起身来要怒斥元旭,皇帝一把拉高后坐下,柔声劝解说:“今日春宴,元旦伊始,万象更新,何必扯那些旧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郑椒房一看这么闹下去,必然会惹出大事,也就起身相劝说:“皇后妹妹,这是您入主后宫的第一个春节,何必为些须小事自寻烦恼呢。来,我也敬妹妹一杯。”
夫妻三人频频举杯,元明月姊妹三人也与之呼应,场面一时十分热烈,掩盖了刚才的不愉快。
几杯美酒下肚,皇帝望着满园盛开的梅花和身边的姊妹花,一时诗兴大发,说:“值此元旦佳节,朕赋诗一首,纪今日之盛。”皇帝说完,闭目吟诗:“曾经夏风戏双荷......”
高荷原本窝在心里的火气未出,众大臣把高王和斛斯椿相提并论,此时皇帝又让皇后和郑大车平起平坐,更有三个不知好歹的妹妹在一边与皇帝互动,她心里暗暗鄙视:你们这一家人真是丑陋到了极点,在家里玩自抠。一口气冲动而出,打断了皇帝的诗,续吟一句:“后宫妾少姊妹多。”
此言一出,众皆失色,皇帝的诗兴早被这大煞风景的一句话冲去了爪洼国,勃然大怒。这高荷小小年纪也太不知好歹了,毕竟是皇帝和妹妹之间的隐私,皇后怎么敢将此公之于众。
皇帝此时气恨之下,连杀高荷的心都有了,却又不敢,愤怒不已,以牙还牙而又不无讽刺地说:
“朕听说高王在晋阳已正式纳尔朱英娥、尔朱艳姬为妾,这两人都是尔朱恶狼的女儿,高王如此大度,这才真正是化敌为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了。正应了你的那句诗,此时高王的后宫里才是‘妾少姑侄多’呀。朕只怕他是认贼作父,难怪不得与逆贼尔朱兆相安无事。朕真是为之担忧。”
高荷还想和皇帝继续斗嘴,被孙腾苦苦劝住,众人手忙脚乱,将皇后送回后宫,一场喜宴,最终弄得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