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两个月后的一天,这夜已是夜半,杨鹤的近侍匆匆跑来:“少爷,少爷,不好了,刚收到的消息:会仙楼被无故查封了。”
“怎么回事?”杨鹤顿时匆匆披衣而起。
“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杨鹤往外而出,却不曾想,还没出府门,只见管家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往杨正午的正屋而去。杨鹤喊住他:“做什么这么急匆匆的?”
管家转头看到是他,赶紧又折返回来,“孙少爷,外面围着大批官兵,将我们所有的府门都给围住了。”
“官兵?”杨鹤愣怔着又往前去,“哪里的官兵?”
“好像是北府军。”
“任九篱?他做什么?”杨鹤迟疑一阵,打开门,果然见门外驻满了北府军的人。
任九篱手下的一名将领见他出来,走向他道:“杨少爷,今天起你们不能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出去可以,可爷爷总要上朝吧。”
那将领不卑不亢地回道:“抱歉,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上头说,未解封前任何人都不能出入。杨少爷,请回吧。”
杨鹤只得往杨正午的正房里去。
还没进门,只见杨正午已经端坐在正堂上,他的父亲和叔父也皆在其中。
见几人皆是神色肃重,杨鹤问:“爷爷,你知道了?”
杨正午应声:“知道了,不要慌,先坐下。”
“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无缘无故查封了我们府宅?”
杨正午终于起身,缓缓开口:“为父自问这一生不饮盗泉、洁已奉公,可唯独在今科科考上,为父心是有愧疚的。”
杨正午的大儿子杨墨林道:“父亲,那榜眼和探花本就有实才,这二人是父亲在乡试、童试、会试的卷子中一张一张精挑细选出来的。父亲不过是惜才助推一把,不过是提前内定而已。许世伯选的状元已经进了翰林院,若有什么,他第一个逃不了。”
“现在我们和外界断了联络,上个月陛下无故迁怒宋叔獒,将他下狱,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杨鹤,你和长君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也许宋叔獒已经将此事一并供出。”
杨鹤忽然惊出一身冷汗,“爷爷,今早任九篱也带兵控制了会仙楼,现在想来,必是此事无疑。”
杨鹤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是震惊,但都已确定必是科考之事。
杨正午又道:“此事是由宋叔獒牵扯出来的,想来许家更不比我们好多少,且看且走吧。等着朱托的人到来便是。”
屋中另外三人皆有些诧异,可杨正午还没回话,只听外面有人道:“老爷,圣旨到——”
杨正午肃然敛容,起了身,脸上有一副从容赴死的神色,对几人道:“走吧。”
几人出了屋中,旋即便被玄衣司的人围拥着带走。
一路,悄寂无声,杨正午知道,这是梁帝给予几人最后的体面。一行人迈入了玄衣司大门,只见朱托已等在玄衣司,见杨正午等人到来,朱托也是恭敬地上前相迎:“杨大人先请吧,下官这里还有人要等。”
朱托刚说完,只见有人急色匆匆地前来:“大人,许大人他,他饮鸩自尽了。”
“什么?”杨正午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杨鹤在一旁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朱托倒是镇定,吩咐手下:“你们将杨大人他们安排好,本官这就去许府看看。”
朱托走后,杨家祖孙三代被安排在同一间牢房里。杨正午此时神色凄然而悲怆,跟方才的从容大相径庭。杨墨林见他如此之状,劝慰道:“还望父亲莫过于悲伤。”
杨正午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我悲的不是他,而是我们杨家。”
杨墨林一时不解,问:“为何?”
“原本,陛下不过是想要挫一挫我跟你许世伯的锐气和锋芒,朝中两党相持,正是他所望的,他是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可是如今,你许世伯饮鸩自尽,朝中若是只留下我,霁王又手握重兵,那未免一家独大,陛下绝不要这样的场面,所以我们杨家危矣。”
“爷爷,那此事我们要不要将此事通知给殿下?”
“怎么传怎么通知?我们都已被隔绝了,现在连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杨鹤的父亲杨墨池有些焦躁。
杨鹤胸有成竹地道:“父亲,如果我一定要传递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罢了。”杨正午摆了摆手,“如今之计,我们万不能让殿下得到消息。”
“爷爷,这是为何?”
杨正午却对杨墨林兄弟道:“让他来,难道是让他劫狱吗?为父不想让允晏夹在中间难做。”
“可是爷爷......”
杨鹤还想劝,杨正午又一次阻止,又道:“允晏城府不及翊王,如若他得到消息,带兵回京,那我们之前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如今当务之急,我们不但不能通风报信,还要阻止京中的风声泄露。”
杨墨林道:“可是父亲,我们若是就此倒了台,日后又有谁还是殿下的后盾?”
“殿下的后盾是他自己,是他所拥的那些兵马,是他这两年多来浴血疆场的所有功勋。”
杨正午的一番话让杨墨林兄弟和杨鹤顿时无言,杨墨林道:“父亲说得是。”
杨正午又长长地叹了叹气,过一时已是老泪纵横。
杨墨林看出因由,道:“父亲还是在为许世伯伤心吧?”
“我跟你许世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参加科考,曾经也像长君和杨鹤那样年少飞扬、青春恣肆。后来,我们俩又一同入朝为官,成为当今陛下的左膀右臂。再后来,又一起在官场宦海几经浮沉,早前因多次冲撞先帝一起被贬谪流放,那期间,他在南端我在北端,我俩还是以诗文相酬,互相慰籍。后来,我们一同被赦,一起扶持当今陛下登基,又一起支持先太子,斗梁氏一党。在梁党剿灭前,一直都是政见一致。我们这一辈子都互引对方为知己,却不想临了却为各自的利益相向而驰,到了剑拨弩张的局面。而如今,却是阴阳相隔,再也没有了和解的机会。”杨正午说着揩去脸上斑驳的泪水,又对儿孙们道:“让他们拿些笔墨纸砚,为父要给你许世伯写一篇祭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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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孤烟河畔的草庐里,灯火又再亮起。
萧白刚睁开眼,就见褚昂久难掩激动的神色,瞪着眼睛道:“世子,刚得到消息,许峥嵘果真如世子所猜想的,饮鸩自尽了。”
萧白听到这个消息,却还是目无表情,只慢慢起了身,淡淡应声:“哦。”
“如果此事被萧允晏得知,就意味着萧允晏前程尽毁,以他的脾性,定是会和老皇帝闹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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