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反应,不由道:“二十几年前,九篱曾服侍过王爷和世子,不知世子可曾记得?”萧白定定地看了看他,最终却摇了摇头,语气缓慢地应了声:“不记得了。”
任九篱不免有丝尴尬,暗觉自讨了个没趣,“也对,当时世子只有五岁,定然不会有印象的。”说罢,便接过辛不平手中的轮椅,亲自推着他走。三人一路无话地行过重重宫墙。
到了千言殿,萧白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个皇伯。御坐上的梁帝虽两鬓也有白霜,但看着还是春秋正盛的模样。他是先皇的长子,比先皇后所生的嫡子萧宗毅还要大上两岁,但因为养尊处优,看着比一直卧于床塌而不能动弹的萧宗毅看着年轻精壮许多。梁帝气势威严地端坐于龙座上,一脸的威仪之态,目光冷冷地扫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
“萧白见过陛下,恭请陛下万福金安。请陛下恕罪臣身子不便,不能全礼。”被他盯了许久,他口中才吐出辛不平教导了他好久的话。
“嗯。”对面王座上的人将他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许是早已知晓这位二十多年不曾谋面的侄子的状况,见到他时,神色甚是如常。他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纵便是这一天仆仆风尘,他的面色苍白依然如终年不曾见过阳光一般,目色中如一片死水,整个人仿佛是被霜雪笼罩,若不是还会开口说话,梁帝可能真会以为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活死人。
梁帝忽而回转过心神,问任九篱:“江流王的墓地可看好了?”
任九篱道:“回陛下,经过钦天监查看,如今已择定西郊那块墓地,只等三日停灵后便可下葬。江流王妃的身骨也将在三日后迁到西郊跟王爷同葬。”
“嗯。”梁帝点了点头,又望向萧白解释:“你父亲生前被你皇祖父贬为庶人,已逐出宗室,所以,按祖制是不能葬入皇陵的,只能为他另择一地安葬了。”
“是。”萧白面色沉寂,一副任何事都无所动的样子,将目光定定落在梁帝脸上,只淡淡回了一声。
梁帝对视上他的眼睛,在他眼里找不到任何情绪。他的眸色未有一丝迫人之意,却反倒让梁帝忽然略微慌了心神,竟心虚地将目光在他的直视下仓促闪避。隔了一会,梁帝似觉不妥,毕竟自己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又何以对一个晚辈如此。想着,便又重新抬起头来,望向萧白道:“逝者已矣,你也毋须太过伤心,以免伤身。”
“是。”萧白眸中依然一片冷寂,那声音很是清冷凉薄。似根本就不曾为父亲的离世而有一丝一毫的感触,也不会因为皇帝温言相劝的恩泽所感怀于心。只木讷地应了一声,连恩都不知道谢。梁帝又道:“按礼制你该为你父亲守丧三年,等三年期满,朕才可让你袭位。朕已经命人在西郊墓地旁替你建庐搭棚,待落葬之时你便可居住。”似乎过了一会想起什么来,忙又道:“哦,对了,蒋太医医术精湛,朕稍后让他去看看你的腿疾,看看是否还能医治。”萧白脸上仍是没有任何悲喜之色,只道:“是。”
梁帝看着他,一时真有些怀疑他是否如辛不平所说,萧白根本就是一个心智未曾齐全的成年男子。一时又觉得跟他再无话可说,便道:“嗯,丧期的繁琐事不少,先去垂拱阁好好歇着,等候开宴。”
“是。”萧白应了一声,略略低了低头,便被任九篱带着离了御书房。待得他出去,梁帝才将那如霜刀般的眸光重新收回,思绪却渐渐飘到那些过往,遥想当年,梁帝也曾被朝中众臣誉为:金相玉质,百世无匹。举国也皆是称颂他具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最终,从那场博弈中胜出的却是向来不受世人瞩目的自己。
梁帝不觉冷笑,世人皆称他武功赫赫,文治煌煌,纵便是不择手段夺了这至尊帝位,那又如何?他梁帝这些年的功绩足可以让他上无愧天地,下无愧祖宗,来日,他还将平定整个天下,成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