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墓室门口,一胖一瘦两名盗贼手执钢钎、铁锹径直走到张景龙、谢钟锋面前,突然发力,将手中利器高高托起,但却并未如想象那般发起进攻,而是缓缓地将利器放在地上,而后“噗通、噗通”双双拜倒在张、谢脚下。
“两位高人在上,在下范水旺、范火旺甘愿拜两位高人为师,请受弟子一拜!”
“恁、恁……恁俩说啥——拜、拜……拜我俩为师?”谢钟锋眼望二人,莫名其妙,将信将疑。
“啊啊,我俩方才在门外头都听好一会儿了。想想我俩来这儿折腾几天,竟然有眼不识砣砣鸡,差一点儿把绝世古董给白白糟蹋咧!怪只怪我俩道行太浅,冒不腾遇上恁俩‘盒子八响儿’,今儿个这师我俩一准儿拜定了!”
“我们弟兄两个真心实意要拜两位高人为师,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两个“黑衣”匍匐在地,争相表白。张景龙、谢钟锋见状暗暗透出一口长气,忙躬身将二人扶起,追问二人何故如此。两名盗贼遂将自己的身世遭遇向两位“高人”作了简要叙述。
原来,这两名盗贼系本土一对范姓兄弟,胖子名水旺为兄,瘦子名火旺为弟,因其先父就是“摸金校尉”,所以行当里边都习惯称呼他俩为“大校”“二校”。
“大校”“二校”系盗墓惯犯,长年奔走于深山大川之间,对于寻找墓穴很有一套,据说也曾因此而大发了一通横财。但由于后来一次非同寻常的盗墓经历,使得二人金盆洗手,讳莫如深,一搁就是五六个年头。
那是1926年前后的事情,二人偶与第一代宣陵陵使的后裔出差同行,闲聊中得知朱温下葬时曾陪葬一条内镶49颗夜明珠、49颗大钻石和49颗白翡翠的白玉带。后梁灭亡后,后唐庄宗李存勖曾派遣士兵从洛阳赶赴伊川常岭挖掘探寻,但不知什么原因,白玉带却一直未曾面世,由此推断这件宝物极有可能仍然留在宣陵之中。于是他们兄弟便星夜潜入本县常岭村北一块麦田里,找到后梁开国皇帝朱温的陵墓,顺着前人挖掘过的痕迹一步步挖到朱温的墓室,然而找遍墓室各个角落也没有见到那宝贝的影子。无奈之下,“范大校”突然想到先父临终前传授给他的三个绝招,于是自告奋勇充当先锋,一连用了两个妙招也未见奏效,最后才不得已打开朱温的棺椁,发现朱温的尸体依旧完好如初,心下明白完全符合第三妙招——“釜底抽薪贴面盗”的客观条件,于是非常利索地将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套住尸体脖项,将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就地一个360度大转身,轻松地将尸体拉了起来,立刻便有一条晶莹剔透、五光十色的千年古董白玉带赫然映入他的视线。
“范大校”迫不及待地探下身去捡那条玉带,谁知眼前的尸体竟突然张开嘴巴,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黑稠黏液,不偏不倚全都喷在他的脸上,当场将他吓得晕厥过去,连人带尸“扑通”一声躺倒棺底。
后来在“范二校”的协助下,成功窃得那件心仪的战利品逃回家中。“范大校”无意间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顿觉似有一层厚厚的胶状物体敷在上面,无论他怎么撕扯都没法剥离,一照铜镜,登时吓得眼都直了……自此,他的脸上便赫然烙下一块黑乎乎的“魔爪”胎膜,他也因此有所忌惮,从此告别“盗斗”行当,蛰伏家中,过起了隐士一般的“清静”生活。
不久,这件事便传到了万安镇联保主任昌之公耳中。他派人将范氏兄弟抓来严刑拷打,逼其交出“脏物”,并责令以其特有技能将功补过效命党国。而此次“光顾”范仲淹墓,也正是自他俩“复出”以后的第一次“盗斗”行动。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次行动,竟使他俩意外遭遇遗画变蜂,惨遭围攻,以致被蜇得鼻青脸肿,差点赔上性命。如果就此无功而返,昌之公那里不好交差,因而急需拜求眼前两位“高手”指点迷津,不至于依然如前那般“有眼不识金镶玉”。
听完范氏兄弟诸般诉求之后,张景龙断定这两个盗贼确属被逼无奈违心而为,因而对其因势利导,谆谆告诫,力劝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站在一旁的谢钟锋也不失时机地跟着劝解,与张景龙一道联手攻坚,很快便将二人从迷途之中说服过来。
而在此时,年老体弱的张景龙明显感觉头部不适,几处伤口憋胀刺痛得几乎传导全身经络。谢钟锋也感到整个头部如同被铁箍箍住一般沉重胀痛,喉咙唇舌发僵发硬,异常难受。范氏兄弟伤势更加严重,几乎所有裸露部位尽皆肿成脓包,红中透紫泛着亮光,因而不断抓耳挠腮,局促不安。考虑到此处空气稀薄、处境险恶,张景龙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提醒大家设法离开。范氏兄弟强打精神搀起张景龙,手执松灯引导大家撤出墓室,而后按照一定轨迹,向着东北方向一个较为隐蔽的盗洞出口蜿蜒而行。
途经一段上行坡路顶端,走在前面的瘦子范火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众人小声说道:“各位请稍停片刻,待我上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未等众人答话,“瘦子”转手将松灯递给“胖子”,自己则闪身转入盗洞右侧一道竖洞,手脚并用向上攀援,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果然片刻之后,范火旺噌的一下从竖洞里溜了出来。只见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便讲:“快、快都别出去,瞧那东、东霸天正在上面抖、抖、抖威风咧!”
“你说什么——东、东霸天……抖威风……”
“——上面……那是啥地方,谁在那儿抖威风啊?”
张景龙、谢钟锋听后满脸狐疑,趋近“瘦子”齐声发问。
“哎呀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倒不如你们自己上去瞧瞧吧!”
范火旺说着,便有意侧身让开一条路。张景龙挽挽衣袖正待上去,在他身后的谢钟锋抢先一步钻进竖洞便向上攀。
这是一道貌似树洞的不规则洞窟,洞身狭小且较为曲折,紧紧巴巴仅能容下一人通过。谢钟锋贴身向上攀援两三米,开始出现树根藤蔓,透过树根缝隙再上三四米,发现洞壁已由原来的湿滑黏土变作纯粹的纵向木纹。
“噢,原来是新挖竖洞连到了千年树洞——亏这两个‘范贼’竟能想出这种妙招!”谢钟锋这样想着,继续上行五六米,发觉树洞已到顶端,由洞底松灯传来的光线越来越弱。环视周遭,这才发现树洞一侧有一缕亮光。
谢钟锋将眼靠近亮点,清晰地看到在一块活动树皮掩盖下的树洞窟窿。他伸手拨开活动树皮向外窥望,目之所及刚巧正是范仲淹墓园。
谢钟锋透过树洞定睛细看,赫然看到墓园山门处一黄一褐两骑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踏入墓园圣地。
深褐色马背上骑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彪悍男子,只见他身穿蓝灰色夹袍,头戴深棕色礼帽,鼻梁上戴一副阔镜片水晶眼镜,宽大的镜面在太阳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谢钟锋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万安镇联保主任、国民党下野司令,号称“东霸天”的昌之公。
昌之公手持文明棍向墓园柏树林横空一扫,耀武扬威地大声喝道:“瞧瞧你们一帮饭桶,折腾半天也没抓到一个共党!没听说‘杀倒黍杆好捉狼’吗?依我看,这些个树旮旯里兴许就是共党**出没藏身之所。还不赶紧过来,给我一棵一棵连根挖出,越快越好!”
桔黄色马背上骑着一位二十几岁的浪荡阔少,留寸发,戴墨镜,身穿灰蓝色阔袖夹衣裤,傲然晃动着满是纹身的虎背熊腰,寸步不离地紧跟在昌之公身后。谢钟锋认得此人是昌之公的堂弟,也是昌之公的铁杆打手昌之修。
昌之修闻言略一迟疑,趋近昌之公压低声音说:“大哥,这一大园子柏树,少说也有一两百棵,要一棵一棵连根刨了,那得需要多少时日呀!”
“真是蠢材!”昌之公向昌之修投以不屑的一瞥:“你哥最近精心建造那啥‘万安佳城’,还缺一些古色古香的松柏点缀。哥我偏偏看中这么几棵,你小子还不快喊家丁过来刨树!”
昌之修听后心领神会,当即转身向墓园大门外大声吆喝道:“朱斗、牛奋,快快带伙计们过来给我刨树!”
少顷,朱斗、牛奋引领十几个壮实家丁肩扛镐锹、铁锨之类的工具,从墓园大门蜂拥而入,径直来到范仲淹墓园阴郁的柏树林。
昌之修挥动马鞭指向几棵柏树:“这、这、这,还有这,统统给我连根刨了!”
朱斗、牛奋指示十几个家丁蜂拥而上,挥动镐锹,开始挖刨。
一老汉闻声从后院匆匆赶来,冲着这帮强盗大声呵斥:“这树都是俺范家祖宗栽种,你们不能刨,不能刨啊!”
单从言行便可断定,此人应是范仲淹后代,范仲淹墓园的守墓人。
范老汉气喘吁吁地赶到树前,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护住柏树,大有誓死与树同在的架势与气概。
昌之公轻蔑地望望范老汉,鄙夷地撇撇嘴道:“呦呵,你个糟老头儿,胆敢妨碍爷爷我执行公务!别他娘的忘了恁这荒草谷堆破园儿可也在我昌爷巴掌下,要不是爷我为你罩着,只怕连你家祖坟也早给人刨去了!”
昌之修也冒出头来用生硬的鞭梢抵住范老汉的下颌冷冷一笑道:“他奶奶的!至少有半年多没给恁收保护费了,那咋?不就刨你几棵老圪棒树,你也敢跟你爷爷蹦跶叫板耍刺棱?快快给我趔开,再不识眼窍,可别怪你爷我手下无情!”
昌之修怒气冲冲地挥动皮鞭,照着范老汉狠狠打下,范老汉肩背上立刻现出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范老汉强忍疼痛,依然以身护树。昌之修再次挥动皮鞭,正要劈头打下。
“住手!”一个手执折扇的长衫“先生”从柏树丛中一跃而出,上前一把攥住昌之修的手臂厉声谴责:“光天化日之下,强刨人家古树还动手打人,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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