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羯胡人？”芒立刻兴奋起来。

    “我是有熊氏的……打小就被他们掳了过来……”那女人终于开口了，虽然声音还是很小。

    “羯胡人！”几个战士立刻握紧了长矛。芒回过头，对他们摆了摆手。

    “你怎么不跑？这么些年来，你应该能找着机会……”芒叹息着道。

    “以前倒是想跑过，但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再说孩子们也在这里，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那女人苦笑一声，眼框却湿润了。

    “真丢脸！再怎么说，羯胡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你怎么能和他们搅合在一起？”一个战士鄙夷地道。

    “他们也是人……”那女人争辩道。

    “他们还算得上人吗？”另一个战士唾道：“既然是人，那怎么可以吃人呢？”

    “那是你还没真正饿着……”

    “你现在很饿，那怎么不吃下你自己的孩子？”

    “别说了……”芒头有些疼。他在想，人逼到了极致，是不是真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本来羯胡人去年是不会打过来的，都是因为遭遇大水，无法找到足够的食物……”

    “说吧，你们那里还有多少人？你放心，只要他们不与我们为敌，我绝不会去招惹他们！”

    那女人垂下头，不肯哼声。

    芒无奈地站了起来。他看见原野上一匹马正急促奔来，那是刚出去的那一个战士。

    “芒，我发现他们的营地了！”

    “有多少人？”芒急忙问道。

    “七八座草屋，大概有十来个人，全是女人和小孩！”

    战士们终于松了口气。对方不过是十来个女人和小孩，而自己这边却有四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倒用不着太过担心。

    “一起去看看吧！”芒牵过马，其他时个战士押着那几个女人和小孩，慢慢地朝那边走去。

    村落离这里并不远，翻过一个小山坡就到了。

    那里有几处简陋的茅草屋，旁边围着一些低矮的篱笆。

    村子里的人全聚集在篱笆外，手里拿着弓箭和长矛，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

    “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恶意！”芒回过头，对背后的那两个女人道：“我们只想在这里歇息一晚……如果我们要进攻，这点人根本拦不住！”

    那两个女人闻言后，立刻牵着孩子快步朝那边走去，时不时还回头看他们一眼。

    芒他们没有动，都牵着马等在村子外围。

    她们走去篱笆边，和守护者们低声交谈起来，期间似乎还发生了一点争吵。

    “芒，你打算怎么办？”一个战士悄悄问道。

    “不要去伤害她们，她们对我们没有威胁。”

    战士们点了点头，将长矛悬挂在马鞍上。

    那边的交涉终于完成了，只见刚才的那个女人朝他们不停地招手。

    他们跨过了一条小溪，然后走进了村落。

    这里有七八个女人，还有十来个孩子，看样子是由几个家庭组成的。女人们紧张地站在篱笆外一动不动，孩子们几乎都光着屁股，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悄悄地啃着手指。

    先前的那两个女人开始忙碌起来了，炊烟袅袅地在村中升起。

    陶罐里水在翻滚。女人们早已清洗好了野菜，将它们倒入了陶罐。

    “你们平时吃的就是这个？”芒忍不住问道。

    “没人去狩猎……”那女人往火堆里添加着干柴道。

    “你家里的男人呢？”

    “去年就出去打仗了，一直没回来……”

    “她们几个人家里的也是？”

    “也是……”女人的眼中闪现出一丝落寞。

    羯胡人与有熊氏的战争已结束快一年了。如果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那他们应该永远无法回来了。

    有两个战士从包裹里拿出了干粮和肉块，将它们用小刀切碎倒入陶罐里，还撒进了一小撮盐。

    香气在小小的村落里萦绕着。孩子们也不再胆小，他们围着篝火快乐地奔跑着，甚至还有几个胆大一些的孩子跑去抚摸战士们的马。

    “你们的日子过得很苦……”芒望着他们忍不住道。他是吃过苦长大的，没想到还有人过得比他小时候更苦。

    “随便到哪都一样”那女人面色平静地道：“习惯了就好……”

    “有想过去我们那里吗？我可以保证，我的族人绝不会伤害你们分毫。”

    “你的族人？你是？”那女人望着芒，一脸的惊恐。

    “他叫芒，是我们的首领！”一个战士走了过来，在篝火边坐下。

    那女人回过头，对篝火旁的几个女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些女人也惊讶地望着芒，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一个老妪张开缺牙的嘴嘟囔了几声，不知道她在说啥。

    “她在说，这里是我们的土地！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即便是死，那也要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还能说什么呢？芒默默地望着跳动的火苗。

    星星依然在天空中闪烁。芒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身旁还有那几个战士。

    “我们慢几天再过河吧！”芒幽幽地道：“她们的日子过得太难，我想帮帮她们……”

    战士们纷纷点了点头，没有人反对。

    当小虫们的鸣叫声在草地上四处响起的时候，几个女人慢慢走了过来，拉住了战士们的手。

    他们就这样被默默地牵引着，走进了一个又一个草屋。

    芒的面前也站着一个女人……不，她应该是一个女孩，眼眸就象星星那样清澈。

    她也对芒伸出了手，带着一丝害羞。

    芒心里砰砰猛跳起来，不知道这手该牵，还是不该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