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怒为红颜
大门缓缓打开的同时,门内门外俱是紧紧盯着那扇门。刚刚兴尽酒酣的一群人俱是眼前一亮,明明是一群人,众人眼中却独独只剩下映雪一人。白衣胜雪,坐骑也是一般的雪白,而那般体态容貌,不要说是举世无双了,只恐是月中嫦娥也不过如此。这等神仙人物,有人恐是醉眼朦胧的幻象,忍不住使劲揉揉眼睛。
待得回过神来,原本肃穆安静的送丧队伍忽然推搡拥挤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大声喧嚷起来。若不是惧望阳宫势大,只怕有人已是耐不住要排众而出了。映雪只是稍微斜睨了一下,人群中并没有那个叫莫扬的少年,而这些人的丑态,她早就见过了,几乎每个死在她手下的人都露出过这样如醉如痴垂涎欲滴的神态。
钟啸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本来千叮万嘱让钟辰留下来,但他竟然还是趁不备逃跑了,连最重要的送丧也没有来,他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谎称钟辰身体不适,留在内房休息。而此时竟然还没出庄就碰到望阳宫这一群瘟神,他从来未曾小觑望阳宫,但近日事务繁杂,红袖阁一出确实扰乱了他的心神,倒是顾不上望阳宫。而这所谓个个英雄好汉,不过见了个美貌女子,就如此神魂颠倒,真是一群草莽酒肉之徒。
他正欲上前,忽然从旁上来两个女子倒头便拜,低头一看,原来是绛萼和绿萍。只听二女道:“我二人服侍夫人多年,夫人向来待我二人爱护有加,绛萼绿萍无以为报。护主有失,被逐出庄丝毫不敢有怨言,还恳请庄主可怜我们一片赤诚之心,又在鸣鹤山庄这么多年的份上,容我们送夫人最后一程。”
钟啸天沉吟片刻道:“既然你二人如此坚持,那钟某就应允你们。但不要怪我心狠,就算这样,待夫人安葬之后,鸣鹤山庄还是不能留下你们。”绛萼道:“谢庄主成全。绛萼绿萍只求送夫人最后一程一了心愿,并无其他奢求。”钟啸天道:“那起来吧。你们既非庄中婢女,无须对我行此大礼。”二人站起,颔首称是,随即加入送葬行列中。
沈千山却似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映雪见他未动,也便没有任何动作。钟啸天到得一众人前,拱拱手冷冷道:“不知望阳宫主到此有何贵干?贱内出殡,尚请宫主赏钟某几分薄面,好让亡灵安息。”沈千山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淡淡笑道:“不知庄主是否还记得二十五年前的今日?”
钟啸天脸色又是一变,缓缓道:“宫主何必旧事重提?今日钟某这点小小请求,宫主又何必非要为难?”沈千山却不急,仍是闲闲道:“旧事不提,那就提提近日之事如何?”说罢转向映雪道:“这位是小女映雪,向来与鸣鹤山庄并无冲突,庄主何以数次苦苦相逼,欲置一个弱女子于死地?而且在下听闻其中有一人竟然是“绝世魔王”韦世师,此人早在十年前已于绝命崖坠下崖顶,如何死而复生尚不得而知。但鸣鹤山庄竟然收留此等武林败类,还予其副庄主之位,与天下英雄作对。若不是小女尚有薄技护身,福大命大,只怕今日早已与贵夫人一般枉做了刀下亡魂。”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入得众人耳内,一时间喧嚣声更大。
钟啸天不由怫然作色道:“那宫主是一定要与钟某过不去了?!宫主倘若对钟某有何成见或者是另有所图,不妨直说便是,何苦血口喷人毁我鸣鹤山庄清誉?况且贱内早已查明是红袖阁暗杀,宫主又怎能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话虽如此,他仍是不由得看向映雪,心中讶异不已。
原本收留韦世师是希望他能助他一臂之力,待夺得盟主之位再作打算。不想原来成名多年的一代魔头竟然如此无用不堪,本欲除去对手,初出师竟然就被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子所杀。而且据拼死逃回的那名属下所述,他竟然临时起意准备叛投,还觊觎鸣鹤山庄以期有朝一日能称霸武林。虽然那名下属最后也被他所杀,难保他不是望阳宫的奸细。
只是这一细看之下,却不由心头一震,这女子眉目之间,竟是很像一个人,但神态冰冷,并不曾看他一眼,他只觉似曾相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沈千山冷冷斜睨一眼,转头吩咐身后一人,只见那人拿出一个黑色包袱,沈千山接过包袱一抖,登时一件金色飞盘状武器骨碌碌掉落在地上,煞是奇特,正是韦世师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成名兵刃“金旋风”。
这时送丧队伍越发骚乱,抬着灵柩的庄丁也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棺材。
沈千山冷冷斜睨着钟啸天,口气冰冷道:“庄主是否还准备在诸位英雄面前掩饰?不会真的要逼沈某拿出韦世师的人头吧?”钟啸天忽然冷笑一声道:“宫主的一面之词无人作证,只是宫主早不来晚不来,一定挑在这种时刻与钟某翻脸,又岂非别有居心?与钟某不和事小,只是耽误了青娥下葬的时辰,钟某是不会答应的。宫主若再不让开,休怪钟某不客气了。”
但他暗中运气,居然发现浑身无力,真气无法运行,手下使不出半分力气,正心惊间,只觉一把冰冷的佩剑已抵住胸口,原来是映雪抽出了碧棠的佩剑。但那一张脸上仍是神情冷漠,就算此时剑抵住的是钟啸天,她却看着沈千山。
沈千山眼中却掠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片刻后方缓缓冲映雪摇了摇头。那把佩剑一寸一寸从钟啸天左胸处挪开,继而铿锵有力地插回了碧棠空空的剑鞘,那双寒冰般的眼此时才仿佛不经意掠过了钟啸天的面庞,竟然让他后背陡然涌起一阵寒意。
此时钟啸天真是恼羞成怒,他堂堂鸣鹤山庄庄主,竟然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先是被沈千山批驳得无还击之力,再者还被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用剑指着胸口令他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而他目前不知被谁下毒暗算,经脉阻滞,内力真气均无法运行,竟然无法还手。当下尚不知如何处理这等局面,已经将话说绝,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鸣鹤山庄?况且这沈千山今日倘若出手,他必死无疑。一向运筹帷幄、谋定而动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此时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千山冷笑一声道:“怎么?钟庄主,无话可说了吗?”钟啸天此时虽然心虚,却仍强撑着道:“沈千山,你不仅当众污蔑钟某,竟然还趁钟某身中剧毒妄下杀手,钟某都不知你何时就开始算计,钟某一世好汉,白白毁在你这小人手里。你要杀要剐,钟某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动手吧。”声音朗朗,一众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沈千山皱了一下眉,正欲答言,不想送丧的队伍竟然陆续有人倒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呼之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放眼望去,除了几个武功与钟啸天不相上下的武林豪杰外,众人皆先后倒下呻吟不止。沈千山拨转马头,策马向前,一众人紧随其后,钟啸天也连忙上前。
只见绛萼一记飞腿,已是踢开棺盖,绿萍朗朗向众人道:“诸位英雄,对不住了。小女子等奉红袖阁阁主之令,务必好生护送本阁霍楼主遗体至红袖阁安葬。在此尚请各位包涵,打道回府,红袖阁必定将解药一一送到,并附送谢礼,略表心意。”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但身上俱是酸麻无比,劲力全无,看着两个女子武功不弱,又皆是冲着鸣鹤山庄来的,当下那些武功弱的只得自认倒霉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离开,尚有一些色迷心窍的仍是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映雪,恋恋不舍而去。而那尚可勉强支撑的几位眼看鸣鹤山庄劲敌齐聚于此,也顾不得脸面,慌慌忙忙冲钟啸天告辞摇头而去了。
钟啸天眼看众人作鸟兽散,又听绿萍如此道,心下已是凉了半截,之前只道青娥待他是真心,原来也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竟然还是红袖阁的楼主。这个贱人,自己一日一日对她放松了戒心,没想到竟然仍然背叛自己,死得也不算冤枉。而这绛萼绿萍竟然也是一丘之貉,看来这山庄里尚不知潜伏着多少红袖阁的人,难怪自己竟然在山庄都会中毒,必定是有人在酒里做了手脚。不曾想苦心经营多年,宏图大业却毁于今日。
他转向绛萼绿萍道:“红袖阁主到底是谁?”绛萼嫣然一笑道:“庄主不必着急。阁主与庄主早已约定相见之期,倘若庄主还有幸熬得过三日,尚请庄主候在庄中,三日后自然会与阁主相见。”说罢背起青娥欲与绿萍离开。
沈千山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却打马上前道:“且慢!二位姑娘请留步。”绛萼倒也不怯,转身将青娥交给绿萍道:“不知宫主有何赐教?”沈千山淡淡道:“赐教不敢。只是二位姑娘口中的霍楼主倒是在下多年前一位旧识,二位姑娘只凭红唇白牙,就说她是红袖阁的人,让亡灵不得安息。在下倒要请教二位有何证据?”
“这倒要请沈宫主看仔细了。”绛萼拂开青娥耳边鬓发,耳壁后最隐蔽的位置却是一处小小的红袖记,紧接着又拂开自己耳边长发道:“宫主请看,这是红袖阁的暗记,凡红袖阁中人无一例外。请沈宫主放心,霍楼主是红袖阁的功臣,红袖阁必定以最隆重的礼仪来对待。”话音刚落便退后一步,与绿萍施展轻功,远远退开在沈千山面前。
沈千山却不再追,反而回过头来淡淡笑道:“钟啸天,戏演完了,是该收场的时候了。如今这里再无他人,你不用这般辛苦伪装。”他忽然脸色一沉道:“你是真不记得二十五年的今日了吗?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得好苦。”一言既出,只觉一阵心酸直逼胸臆,是呀,整整二十五年了,他从白衣轻裘、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这其中心酸又有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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