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之下无完卵,钟夫人可能丧于非命。纵使胜了,这鸣鹤山庄势力愈大,防护自然愈严,他再接近恐怕就更难。就算在目前这等情况下,他都不能掉以轻心,下一次进庄尚需严密计划一番。但钟公子显然真是需要赛虎,自己真能暂时留下赛虎吗?
尚不及答言,钟辰见他如此踌躇,忽向他道:“少侠,钟某想请你见一个人。请。”振袖起身,已是自前面去了。莫扬这倒不好推辞,只得跟着他。
穿过曲折的回廊,尽头是精致典雅的雕花窗栏,只有两间厢房,偏居庭院一隅,甚是清幽雅致。钟辰推开右边那间,莫扬随他进屋,一进房便觉温暖如春,且萦绕着一股怡人的香气。脚下那一层厚厚的波斯毯让人如陷云中,不禁略扫了一眼房间,入眼处是一架精巧的苏绣屏风,上绘美人图,笔法细致,清丽动人。屏风旁是红木梳妆台上黄金镶饰的菱花镜,台上胭脂水粉簪环钗饰一应俱全,只是整齐得像是从未动过。墙上悬着一幅董叔达的《潇湘图》,山峦连绵,云雾晦暗,于平淡幽深中极显苍茫。屋角是一只小巧玲珑的博山炉,袅袅异香缭绕而起。
房中侍立的两个婢女见是少爷进来,正欲出声,钟辰已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二人便轻轻退出门外。莫扬随钟辰绕过屏风,迎面是一卷玲珑剔透的水晶帘,钟辰拂开水晶帘,映入眼帘的便是坠着彩穗的壶形罗床,低垂着无数帐幔,自踏进房间,这一种富丽堂皇已让莫扬惊叹,但不知此间住何等人物方配得起如此气派。
但见钟辰在床前默立片刻,低声道:“莫少侠,钟某想让你见的人便是舍妹真珠。”说完便撩起帐幔,莫扬见他如此,也顾不得避忌,定睛向帐幔中看去,锦衾青碧,宛如漾起了满池春水,而这水中便是一张小小的脸庞,那般瘦弱苍白,教人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怜惜。莫扬不由大感诧异,原本看这房中陈设,又听钟辰说是妹妹,如何猜来都以为是妙龄女子,不想竟是如此幼女。不由看向钟辰,钟辰缓缓收回目光,放下帐幔道:“莫少侠请。”
二人出房来,才见刚刚房中的婢女还在门外。钟辰冲二人道:“流萤,凉月,你们还是进去照顾小姐,若小姐有事即刻禀报于我。”二人颔首答言自去房中。莫扬此时方感寒意袭人,这房中与房外宛如两重世界。
钟辰推开右边房门,请莫扬进屋。这屋却是极其地简朴洁净,除一张大大的书案外,几乎目及之处都是医书,靠着墙边的架子上摆满瓶瓶罐罐,与刚才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莫扬本欲开口缓和气氛,见钟辰面色凝重,终是未曾开口。见钟辰示意他坐,他便坐下。“莫少侠,钟某也不客套了。刚刚少侠见过舍妹真珠,不知少侠是否看出端倪?”钟辰在书案后缓缓道。“若莫扬未曾猜错,令妹应是罹患重疾。”莫扬也便直言道。
“少侠猜得没错,真珠的病情已是十分沉重,在下实在是束手无策,尚不知有多少时日。在下曾延请无数名医,亦试过无数药方,终究是药石无灵。”钟辰缓缓闭上眼睛。莫扬心中大是不忍:“钟公子,实不相瞒,在下并非中原人士,但自入中原,也曾听过鬼医王吉之名,不知钟公子是否请过他?”“王吉,人皆传起死回生,方称“鬼医”。但此人难得这些年难得出手诊治,上月我托人请过他,终是请到了,但此种病症他并未见过,且为先天之症,竟也无能为力。他曾留下几颗天命保心丸,但亦不过续命而已。”钟辰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是极深沉的痛楚。
他起身走到窗前,清瘦的背影只是颓然。莫扬甚感凄然,又不由心中一热:为何竟不能满足如此病重垂危稚龄弱女的小小心愿呢?即便师父在,师父又怎会置之不理?他站起身来,朗声道:“钟公子,天无绝人之路,令妹之事,莫扬若能相助钟公子,莫扬定不推辞。既蒙公子不弃,莫扬就在府上叨扰了。”钟辰闻言大是感激,回身拍拍莫扬的肩道:“多谢莫少侠。少侠如不嫌弃,以后钟某就以兄弟相称,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公子言重了。莫扬自小父母双亡,亦无兄弟姐妹。那莫扬便以钟兄相称了。”莫扬既决心助人,便不再瞻前顾后,答得干脆利落。钟辰闻言,眉间略显宽慰,笑道:“好,钟某今生有珠儿,又有莫扬你这等好兄弟,夫复何求!”莫扬胸中不由一热,自小他便只得师父一个亲人,如今师父已去,难得遇上钟辰引为知己,连日来种种忧愁一扫而光,不由脱口而出:“以后大哥的事,莫扬绝不会袖手旁观,真珠既是大哥的妹妹,那便是莫扬的妹妹。”钟辰望向莫扬,亦是心中激荡:“你我兄弟二人,有事不分彼此,等珠儿醒了,她若知道多了一个哥哥,一定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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