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弃夫(简兮)
楔子
米夏皇朝德昭十二年夏末,悦晟王敕风谋划四年,诛奸相叶衍,还政少年皇帝。次月,年二十四岁的悦晟王自米夏朝堂隐退。同年十月,助王功臣凤游离晋升正二品骠骑大将军。
德昭十三年春,朝中正四品上之未婚官员,均得圣意赐婚,独漏正二品骠骑将军凤游离。同年秋,将军凤游离迎娶米夏商都南宁唐氏之女。此女才貌双全,早年便被悦晟王爷称为”米夏文才”。然因军职在身,夫妻婚后三年,聚少离多。
德昭十五,米夏北邻筑兹国欺皇朝少主,虎视眈眈,终于六月大举进犯,守城兵将节节败退,德昭帝急派永定侯拔营抗敌,同时命正二品骠骑大将军凤游离与车骑将军慕容云同米夏第一军师前往相助。而就在三人出发次日,骠骑将军凤游离之妻被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三月后,京城青龙大街上开起了一家名为”凌云”的书斋,书斋主事正是凤家弃妇,唐氏……卿鸾也!
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
寒冷的北风卷着白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暖阁里火盆中的炭火忽明忽灭,却依旧把屋子烘得暖暖的。
女子端坐在铜镜前勾勒着纤细的眉,屋外悲戚的哭声,她丝毫不理会,可却依旧无法掩住嘴角的苦涩。
原来命是早就定下来的,原来她千般思量,万般谋划,却依旧是一场空……
泪虽自眼角划过,却终是轻启那门扉。
门外,那个从来都是厉色示人的高贵夫人端端跪在她的面前,满脸的悲戚,满面的祈求,一向清明狠厉的眼也变得浑浊,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那个唯一的亲人,即使是向这个她从来都不屑的儿媳妇,也能下跪哀求,这就是母亲吗?
“卿鸾……”声音因哭泣而略带着丝丝的沙哑,更添得几分悲戚。
“凤老夫人……”她轻应,却怎能忘记曾经有那么三年,她称呼眼前这悲伤妇人为……“婆婆”。
那贵气夫人怔了一怔,脸色略僵,却也闪过一丝悔意,她抹去眼底的浑浊,努力的看清眼前这个典雅女子。却也知晓,是她!是她的错,是她把那个典雅温柔的女子变得现在这么淡漠。可现下却也唯有这个女子可以救她的儿子,只有她能,所以……
一向高傲昂起的头终究是低下,缓缓的触碰到冰冷的石板地上。
“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求你了!”
侧目遥望,却不闪避,只是淡之又淡地轻问道:“凤老夫人要我如何去救呢?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如何能救?”
“可是,可是你认得皇上啊,更何况……更何况那卜大人也说……”
女子嘴角轻勾,嘲讽一笑。
这就是他们要的?虽然心里早已有数,如今亲耳听到,却依旧觉得悲苦。是,别人或许她可以不管,可是今日要救的是她曾经的夫君,她如何不管,早已料到这步,现如今却也不得不走。
“凤老夫人你可知……我若是去了……将会是怎样的结果?”怪只怪她计谋不缜,才陷入这般境地,怪只怪她风头出尽,落得这等下场。
“这……”自然是罗帐春宵暖,帝王耳边叹。可……
“是啊,会是如何,又何须再问!”她秀目微眯,缓缓再道:“可你却依旧来这里,甚至屈膝跪求……这如何是在求我!分明是在逼我啊!在你的眼中,卿鸾不过是商家之女,不过是凤家的弃妇一个,这样的命与蝼蚁何异?而你那儿子却是人中龙凤,是你凤家的希望,是你的一切!为了他你可以牺牲所有,凭什么……你凭什么如此!你……置我于何地啊!”
“你……”
她?她怎样?
她怎能忘记那日晨曦的薄光透过窗格子洒进威严的祠堂?自鬓边划过的落在那威严脸上,怎能忘记那恨厉的脸上的狰狞?怎能忘记那薄薄纸片被狠狠抛出,却飘飘然落在绣鞋前……怎能忘记那硕大的“休书”二字呈在眼前时的悲凉?所以……
“再没有任你指使,任你刁难的卿鸾了……在你将那张对你来说只是那么薄薄的一张纸,对我来说却是比山还重的休书摔到我的面前之时,卿鸾……便已不再是凤家儿媳了。更何况……”更何况那日凤老夫人还逼她立誓,说什么他朝窄巷相逢,定要掩面而过的吗?
浑身的力气瞬间抽离,她的儿子,再也没有希望了吗?
“可……可我儿是钟情于你的,你怎么能不救他!就连此次他被抓,也明明就是因为你,因为皇上看中了你,可你又是游离的妻子,所以……”
所以?所以游离才会被皇上下旨去护送军师吗?所以才会误入筑紫奸细的圈套吗?所以才会以延误军机为由,被关押在营前大牢吗?
那慕容云是筑紫国的奸细与她何干?慕容云设圈套又不是她的计谋!游离会中计差点让那军师丢了性命已成事实,如今皇帝只是让游离营前大牢反思已是宽容。而今日皇上要她入宫,她却不觉得是皇上看中了她,为的怕也还是游离,为的是要留下游离,为的只是游离那口中戏言——“他日待我疲惫,定要带着我爱极了的妻子离开这世间纷扰,去做一对闲云野鹤。”
皇上舍不得游离,舍不得啊,他要的该是这所谓“爱极了的妻子”不在,游离也就不会再去做什么闲云野鹤了。
只是……
她垂目望向那哭倒的贵气夫人,只是曾也算得上聪明的凤老夫人看不清明。直至此刻,依旧是认定因她之故,真是让人无力辩驳。所以……
“我……”
冬日的寒让出口的话音顺着白色的哈气在空寂的院子里悄悄的散开,让隐在月门外的白色身影僵直。
“会去的……”
会去?
惊喜划过眼底,笑颜尚不及崭露,却忽得听那身后传来少年震惊至极的呼喊。
“阿姐!你怎可……”
少年话语不知因何而顿,却又听得女子再道:“凤老夫人你道……若是此去,卿鸾能自皇宫返转,可还能……”螓首微垂,覆额的青丝被寒风吹动,露出那细细描画的眉,“可还能……重回凤家,再做游离的妻子,做您的……儿媳妇?”
呵呵,已然拿了休书的女子,再回凤家,这凤老夫人他日又会如何以待呢?是依旧如昔,不假辞色,处处刁难?还是放之任之,再不与她为难?只怕想要回归已是不能了。她会如何呢?
“这……”这本就不喜欢的女子还是商贾之家,如今好不容易趁着儿子不在将她休离,再迎回凤家是万万不可的,更何况她此去定然……定然……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在游离身边?可此时她若不应,若是她不肯去……
“哼!”嘲讽一笑,不必她答,结果已然知晓了,“罢了,你切莫开口!今日卿鸾前去,不是因为凤老夫人这一跪。而是我……欠他的!”欠他自唐家救出的恩情。
“不过……自此之后,我与你凤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也算是恩情相报,自此……恩断义绝!
三年后
夜,静极。
从来燃着的烛火不知因何熄灭,朦朦胧胧的月色自窗缝投进,泻了一地的光华。
一道黑影越过了锦绣河山图的屏风定在床前,淡红纱帐后是女子沉睡的素颜。
黑影缓缓靠近,撩起一袭轻纱,娇美的睡颜,却稍显苍白,略有不安。他眉头微皱,带着几丝气愤与不甘恨恨地瞪着女子娇颜,似是不知该如何纾解心底不平。
“不——”
眼,倏地张开。
人,猛的一下坐起!
床前黑影已然无踪。
纤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狠狠的摇头再摇头,想要努力挥去噩梦残痕。许久之后,那剧烈的喘息才得以慢慢的平稳下来,却又一次……恍惚。
俊雅的男子在月下凝望,不带深情却是无尽的温馨;一向狠厉的老妇跪在面前祈求,满面的泪痕失了高雅;黄袍贵气的青年男子白玉般的手扯住她长长的披风,留下的仅是绸缎被撕开时那长长的声响……
余下的尽是无尽悲伤受辱的痛……这样惊醒的夜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次次重复的忆起曾经的过往,是因为心底的不甘吧。也是,不过才三年而已,她怎能忘记那近乎屈辱的恳求?
泪意涌起,嘤嘤哭泣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悲悲惨惨凄凄戚戚……
锦绣屏风之后,黑影眉头依旧紧皱,抬首,正望见那昏暗中仅有的淡淡月光透过窗缝而入,而曳了一地的光华,拳头紧握,压下心底不解和想要冲出去的质问的冲动,静静地……静静地立在那里。
哭泣不见停歇却已然失了凄惨,悄悄望去,女子小心下床挪动脚步,他更向后隐了隐身形静静看着。
为什么会觉得在那看不见的屏风暗影里,似是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她,直勾勾的盯着?怪异的感觉让心提得高高的,绷得紧紧的,哭声不歇,却悄悄挪动双腿,落下床来。猛然前奔几步转至屏风之后,高举着的瓷枕用力向前丢去……
“谁!”
空无一人……
无人应答……
可依旧觉得自那看不见的屏风后……有什么。
“是谁!你到底是谁?”
夜依旧寂静,她却浑身冰冷。
害怕啊害怕,自那个凉凉的秋夜后,她就怕这空寂无声,昏暗不明的夜。纵然在成亲的那三年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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