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过年

下了一处处深井浅洞，自那时候起就争斗不断。建国以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可是近年来又来了挖矿的，有些还是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夏拉活佛说只怕历史又会重演，到时候灾难又会降临！活佛还说会有人站出来挽回这一切。大哥，这个有缘人就是你！”

    说完，他深深地向刘流鞠了一躬。

    刘流现在四面楚歌，根本无暇顾及闲事，他笑着问：“上一次有缘之人是谁呢？”

    多吉严肃地说：“那一次发生在两百多年前，是格萨尔王降下灾难，将一帮挖矿的人全部埋葬在洞中！”

    惩罚这么重，刘流直冒冷汗。刘艳贵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逝，他又像回到了冰冷的室外。她怎么办呢？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医院直到离去？他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紧接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要不再赌一把？绝处才能逢生，那是唯一的希望。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这种念头占据了他脑中主导地位。刚才多吉小露了一手，除了金子之外，神秘的藏地，独特的藏传佛教文化和藏医藏药是最天然的治疗手段，有可能让她醒过来吗？马教授正好进来查房，刘流请教了心里所想的问题。

    马教授说：“藏医藏药确实有独到的治疗手段和好的疗效，现今还流行于甘、青、川、滇的广大藏区。藏药把原药分为三大类：即植物药、动物药、矿物药。你女朋友现在要以恢复内脏功能、强身健体为主，据我所知，确实有一味叫做‘佐塔’的藏药以黄金为主要原料，藏药的神奇在于很大程度上大量采用了矿物药。许多在传统医学观念上认为有毒有害的矿物质，如水银、铅、汞、朱砂等，通过富有藏族传统特色的去毒工艺后，被大量运用到藏药里。令人惊奇的是藏药还将非常珍贵的珊瑚、玛瑙、猫眼石，以及黄金、白银作为药物加入到很多种药物的配方中去。许多治疗疑难杂症效果很好的珍贵藏药，几乎都加了金银和宝石，被藏药学界视为藏药的精髓和灵魂。按照藏医学的解释，黄金的医用作用和效果广泛，但最重要的是它的解毒、滋补和抗衰老作用。配合其他名贵的藏地药材加工而成。这种药是僧侣的秘宝，加工程序十分复杂，而且早已失传了，如果有机会，不妨去找一找，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黄金竟然可以入药，而且具有疗效，又和金子联系在一起！刘流望了她一眼，心里一动，紧接着心里一阵狂喜：难道是命中注定要他去那个地方，为她找到神秘的藏药将她唤醒？他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更加坚定了要去西部的念头，那里是他新的希望所在，他冲多吉点了点头。多吉高兴得又冲着西北方向要磕头。胡总工拉住他，对刘流说：“人都是逼出来的，走下去一直到路的尽头，也许会是另外一番天地，尽力而为吧！”

    刘流在病房里兜了一圈，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好多了。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便问多吉道：“赵老板他们是怎么挖金子的？你知道吗？”

    多吉说：“他们不挖洞子，全是雇用挖掘机挖出矿石，然后堆浸，用的是氰化法。每次出的金子像马蹄一样，至少有1000克以上，我见过。”

    张猛提供的资料没有错，看来氰化法适合提炼那边的矿石，刘流心里有了底，胡总工说：“氰化法的成本低，比挖沙金的投入小得多，但有污染。”

    牛大伟用的也是氰化法，他们在同一个县里淘金，应该认识。

    目前要做的事就是先找到赵老板的债主，也就是找到给他“放点”的人。多吉说最后一批来要账的是一个叫做黑哥的人带头。刘流吃了一惊，难道黑哥越狱了？他被判了刑之后被送往西部的监狱服刑，那里可是戒备森严。胡总工说：“江湖人物都有绰号，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为了保险起见，刘流打电话向谭老板询问，如果黑哥越狱逃跑，最先知道消息的应该是原籍地的公安机关。谭老板答应去查，又问刘厅长对观音山的情况到底掌握了多少？刘流确实不知道实情，便实话实说，谭老板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

    时间不早了，刘流送胡总工回家，胡总工打电话让赵四阿婆准备张床，临时给多吉住。在车上，他问多吉：“你的汉语很好，在哪里学的？”

    多吉盯着窗外的中州夜景，说：“大哥，我毕业于西南民族学院，学的是中文。”接着，他又骄傲地说：“我在我们村里的小学当校长兼老师，我们学校总共有六个学生。”

    正在这时，雷大龙打来电话。刘流不想和他再有瓜葛，犹豫着接不接电话？多吉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凭空说了一句话：“大哥，一切皆有缘，顺其自然吧。”

    刘流反问道：“你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帮你办好，你为什么不顺其自然接受现实呢？”

    多吉笑了：“能找到你就是缘分，我为什么要接受不公平的孽缘呢？”

    刘流心里通畅了，按下了接听键。雷大龙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刘总不好了，罗丹被人砍了！”

    刘流很奇怪自己并没有惊慌，问道：“是什么人干的？伤势重不重？”

    雷大龙说：“我和他刚刚在一起喝酒，他突然遭到了袭击，刀砍到了背上，好在穿得厚没有伤到骨头，太突然了！当时我俩没有防备，没有看清楚凶手的长相。”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刘总，罗丹被砍是一个信号，他们来寻仇了，你也要万分小心。”

    3

    当晚，刘流送完胡总工又回到了医院，多吉教给他念佛经的方法，他依葫芦画瓢地念了起来。

    果然，刘艳贵的脸色又慢慢地红润起来。念着念着，他脑子里出现了多吉家乡的那座乔拉山，他停了下来，打电话给张猛，请他无论如何把乔拉山金矿的资料搞到手。

    牛大伟知道那个地方，听刘流向他打听张老板的情况时跳了起来：“流哥，我说的金山就是那个地方，地名叫做桑坝沟，矿石不含有害元素，很适合搞堆浸。干得好的每个月出金高达5万克以上，你想想那是多少钱？很多人都在打主意，你想个办法把矿权拿过来，我们就发大财了。”

    他满肚子鬼主意，刘流根本没有想到那里去，便说：“主意倒是好，但难度太大。”

    牛大伟这回不讲客气了，直接命令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争取，哪怕是向张老板承包一块矿区也好，很多人这样干。刘流劝他道：“果真如此，那也只是个希望罢了，你以为那些人就那么容易对付？我们在外地作战，是兵家大忌啊。”

    牛大伟毫不动摇，马上表示要赶过来彻夜长谈。他的风格是喝酒到天亮，刘流赶忙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刘流带着资料到国土资源厅窗口办理矿权过户手续。还是那个郝正，见到他脸上笑开了花。刘流递上资料，说明来意，他马上表示资料可以先放在他那里，一有消息他会马上通知。他只是个科长，刘流不想为难他，说了声谢谢便走。郝正追出来道：“刘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好！厅长那里还请你多说几句好话啊。”

    刘流现在是刘厅长身边的红人。

    郝正靠近，小声说：“这几天有几拨人来查询张家村金矿和周边矿权的登记情况，你要小心防范。”

    刘流吃惊不小，忙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啊？”

    郝正说：“我留了个心眼，要求来查询的一律出示营业执照和介绍信，就是这些。”

    说完，他递过来几张纸，刘流接过一看，那几个公司不熟悉。但有一个注册资金高达一个亿的凯达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郝正指着说：“这个公司是新注册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注册资金可不是想抽走就可以马上转走的，那得费一些周折，看起来这家公司实力强劲。刘流看了看复印件，凯达公司的法人叫做张斌，有可能是周红改头换面的新公司。让他们折腾去吧！他苦笑了两声，主动握了握郝正的手告别，刚刚上车就接到了周红的电话：“合作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老爷子还等着你的回话呢。”

    刘流发动了车，趁着这几秒钟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和她硬碰硬，给她个软钉子为好：“不好意思周总，张家村金矿我已经卖给肖斌了。”

    周红暴怒：“你怎么能这样？”

    刘流说：“我未婚妻住院需要医药费治疗，等着用钱……”

    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可以想象她是何等意外，何等气愤，接着她猛地挂断了电话。

    刘流成功地移花接木，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气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苏荃默默地帮她捡起手机碎片，越发觉得曾经熟悉的大姐和熟悉的环境是那样格格不入。一旁，周老爷子玩弄着一对碧玉球，闭着眼睛听周红汇报完毕后，对刘流的做法不以为然：“这个小刘太有意思了，他想转移视线，让我们与肖总为敌，只怕还太嫩了一点。小红，今晚我约了秦市长吃饭，你马上给我联系肖总，请他作陪来喝酒。”

    肖斌接到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他刚刚得到消息，秦市长将调往资城市担任市委书记，过完年就上任，周老爷子此次宴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理由很简单，如果资城市政府坚持拍卖无效，刘厅长也不好坚持，拿到新的探矿证将会相当艰难。曾市长走之前急于重新拍卖，底下各个部门的领导不一定会买账，他是要走的人，人没走茶就凉啊。曾市长那里不足虑，麻烦的是秦市长，周家无非是想借秦市长之手向他施加压力，以拿到张家村金矿。他知道周家和秦市长很熟，但熟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

    他的关系在省里，中州官场无人不知，秦市长就是再不讲原则，也要掂量一下吧？他在寻求一个既不得罪周家和秦市长，又能兑现承诺的两全之策，他不想失去刘流这个朋友。想来想去，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马上动笔写了一份报告，主题是“如金岁月”项目需要配套一个金矿的探矿权，写好以后，他动用市政府的关系交给秦市长的秘书。秦市长如果不表态，总会权衡一下，不可能完全支持周老爷子的无理要求。

    安排好那件事，肖斌意识到刘流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赶往中州的路上，他问刘流在干什么？刘流和谭老板在一起，谭老板明白曾市长一走，他将再一次面临一道坎，这次来中州是想拜访新上任的秦书记，顺便送上见面礼。结果没见到秦书记，他只好约了刘流，要求刘流请刘厅长出来吃顿饭。

    刘流很挂念黑哥的去向，他是个小角色，完全可以忽视。但他现在有了新的靠山，不以暴力为手段，披着合法的外衣干非法的勾当就不同了，多吉说他的眼神如同野狼，比他家藏獒血红色的眼睛还要凶狠就知道他杀过人！刘流的头皮一麻，马上赶到了华都酒店咖啡厅。谭老板说黑哥确实是越狱了，已经上了公安部的追逃网。他找道上的朋友问了一下，黑哥没有在资城出现过，很可能就近躲在西部某个地方干起了老行当。谭老板其实也很紧张，薛勇之死他间接助了一臂之力，在最危急的时候将刘流从拘留所里解救了出来。正是由于刘流使计将杀手引出来，高所长才成功地将杀手抓获，他一招供，导致薛勇全盘皆输。

    谭老板与薛勇曾水火不容，他不担心黑哥报复刘流之时顺便搭上他就是假的了。为了自保，他需要和刘流商量一个对策，再一次将黑哥拿下。虽然他对刘流万分不满，但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刘流了。拿黑哥的事情来说，如果没有刘流报信，他极有可能会受到黑哥的袭击，到那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需要刘流为他遮风挡雨，商场真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啊。他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绝，彻底把刘流推向对立面，刘流应约前来着实让他十分感动。所以一见面，他就递给刘流一根巨大的雪茄，外加一瓶50年的红酒。

    酒是他准备送给秦市长的见面礼之一，暗红色的酒液像极了凝固了的血，他突然很讨厌这个东西，不由得说道：“我们在明处，黑哥在暗处，这次你准备怎么对付他啊？”

    刘流苦笑道：“我不是道上的，怎么和他玩啊？”

    谭老板说：“还是和上次一样，你想个办法把他引到中州，其余的事我让谭春来办，怎么样？”

    他能主动出击已经相当不容易，刘流没有接他的茬，想着高所长也应该回来过年了。高所长深造归来，一般会回原单位省公安厅涉黑支队任职，他是薛勇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的回归才是真正的依靠所在。谭老板还在等他的回答，刘流说：“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黑哥和资城的‘放点’人有联系，他现在带了一帮人充当他们的收账人。问题是不知道他跟的是哪个‘放点’人？这个就要靠你去打听了。如果能和‘放点’人达成协议，那黑哥就无处可逃了。”

    谭老板摇头，表示很难办到，私藏通缉犯可不是好玩的，人家根本就不会透露。

    刘流又说：“你只要打听一下谁借了五百万给甘肃的张老板就搞清楚了，其余的事我去办。”

    谭老板马上指示谭春去问，等回话的空当，他拿出一份报告扔在桌子上，那是申请在观音山设立多金属矿的报告。他冷哼了一声，骂了一声娘，恨恨地说：“曾市长已经作了批示，但已经晚了，现在是废纸一张了。”

    他失去了靠山，拿到观音山稀土矿的可能性更小了，刘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忙低头喝茶。过了一会儿，谭春回话了，他说：“大哥，我打听到了，资城只有胖子李去年借了五百万给甘肃一个矿老板，到现在都没有收回来。”

    刘流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放点’人竟然是李总！罗东也是栽倒在他手上，谭老板说：“李胖子以前是公安，由于非法捞钱被开除了，之后他就开始拉拢各方面的关系放点。别看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其实是个心狠手黑的角色，道上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黑骨头’！”

    骨头都黑了，那还是人吗？雷大龙犯在他手上，他轻而易举地放过了。现在想起来不可能是他良心发现，肯定是他遇到了不可调和的纠纷当中急于脱身。是谁给他那么大的压力？那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又陷入了僵局，谭老板越发烦躁。刘流想到了高所长，干脆打电话过去问道：“高所，你听说过资城的‘黑骨头’吗？他姓李，是专门放点的。”

    高所长大概是刚刚睡醒，不耐烦地道：“不认识，我说你老实点，千万不要去惹那些人。”

    刘流闹了个没趣，悻悻地挂了电话起身倒茶，一杯茶还没有喝下去，高所长来了电话：“你说的‘黑骨头’我想起来了，他叫李涛，我警校的同学认识，他们经常提起他。听说他离开警队后混得不错，他应该不会放高利贷啊。”

    刘流描迷了一下李胖子的长相，头发不多，鼻子上面有颗痣，高所叫了起来：“没错，就是他！”

    在资城，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但是转来转去总离不开社交圈子，这个世界太小了。从老潘诱使雷大龙开始，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在利用各种关系编织一个网！而刘流极有可能就是被捕捉的对象。他不知道李总掌握了多少筹码，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罗东被逼走也许就是前奏。他如同陷入了捕捉大鲶鱼的迷魂阵，始终理不出头绪。谭老板说：“没其他办法了，我安排谭春约他出来谈一次。”

    李总专门从事“放点”生意有三年了，最近风声有点紧，两个债权人把他告上了法庭，起诉他非法集资，非法放贷。这多少影响了他的生意，他把目光投向了赌场，以前这一块是薛勇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他想接过来。他一般不会在赌场里出现，而是长包了一个客房守株待兔，赌场里面有他的眼线，有赌徒要借钱就去楼上房间里找他。华都酒店的场子开了很久了，他寻思着换个地方，玩久了保不住要出事。

    根据刘流和谭老板的意思，谭春上楼找到了李总的房间。他的目的之一是向李总表明黑哥的秘密已经不存在了，他指使人袭击罗丹，无非是找个容身之所寻机报仇，而他则是被利用了；目的之二是借以挑拨他与黑哥之间的关系，将黑哥的行踪说出来；目的之三刘流不好说，他要什么条件才肯放弃乔拉山金矿？刘流想只有视情况自己和李总去谈了。那又关系到钱，他现在囊中羞涩，要在‘放点’人面前表现出气概来，他需要时间准备，压力越大越有精神。谭春找到李总的房间，很有气势地敲开了门。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多吉每天准时去医院念经祷告，刘艳贵的脸色越来越好，有时候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微笑。胡总工和刘流抑制不住高兴，天天给多吉做红烧牛肉。看着他如同孩子般满足，刘流不禁想到罗东现在在哪里，要过年了，是否他也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周红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她习惯于穷追猛打，此番一反常态保持沉默倒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想约苏荃出来谈一谈，没想到她的电话根本就无法接通。

    有人说时间是一服药，治疗创伤的良药。不管这种说法对不对，刘流总想着去试一试，他的面前遍布荆棘，他的未来充满了变数，也许只有多吉心中的菩萨才知道结局，他心里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像罗东一样带着她隐居起来？那样一了百了，再也不会为了金子而发愁上火。刘厅长和胡总工同时猜到了他的想法，特意打发老匡接他们去吃年饭，刘流强打精神去赴宴，脑子里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