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道,“那小子给你灌什么迷汤,竟让你不顾到这境地了?国仇,家恨,你都抛到何处了?”
“与他无关。”我顶了一句。
“是姬家的人就有关。”师父面露一抹嘲讽,“锦瑟,别太天真了。你以为帝都的那人为何要赶你出府?他所忌讳的事不也是你的身份?你敢对那小子说出你的身世?你不敢。不敢是怕他觉得你动机不纯,对你有所猜忌?”
“胡说。”我看见师父的眼瞳中映着我面色如纸。我知道我的心其实是在崩溃的,我怕师父说中的其实是事实。我不想如此,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反驳着师父。我的出身由不得我做主,上一辈的事与我无关,匡朝、库车间的事,我也不懂。
“锦瑟,你的血液里毕竟有一半是属于库车的,你总该为库车做些事。”师父严厉道。
“我没做么?我不得不加入负羽楼,虽起初是为了霁晴,但后来却是因你告诉我我有库车的血统,所以,才不得不在我的琴弦上染了鲜血。可是,师父,你想过没有,其实我流着的另一半血液是匡朝的。”
“你也知是如此的?别忘了你的杀父仇人是谁?”
我吃痛地看着师父,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定是苍白的。别的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与姬羲衍无关,唯独这事是不能的。
“好个孝顺的女儿,竟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师父冷笑道。
我知道的,其实早就知道,杀我和霁晴的父亲的人便是他——匡朝的七皇子。
这其间没有误会。
那是成者亡,败者寇的权力之争的结果,怨不得人。
我也不想怨恨他。
我早说我是个清冷的人,对那不曾谋面的父亲是不存什么感情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父亲是抛弃母亲和我,害得母亲抑郁而终的人。
我心里有的那个疑问随着他的死去而得不到答案。我一直想问他:“如果知道母亲和我的处所,他会来看我们么?”
向来我都觉得只要有心,什么都可以做到。过了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来找我们,那便是将我们遗忘了。
父亲其实也是个自私的人,师父自己提起他时也从不肯多言,甚至还会咬牙切齿。对于这样的人,我从未想过要去为他报仇。
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是足够狠心的,所以师父提起他时,我才无力反驳。
“师父,你想我怎么做?”半晌,我犹豫着开口。师父万不会无缘无故逼我到这种境地,我不想师父再如此旁敲侧击了。
“离开姬家那小子,做回原先的锦瑟,这事便能了结。”师父开口道,“锦瑟,你别无选择,安西王府的人方才已被负羽楼的人杀尽,如今只剩他一人了。”
“师父,你竟是这般逼我么?”我惨然而笑。
“锦瑟,你要死心。以你的个性,为师若未断绝你所有的后路,你岂会真的放手?”
我阖目,心渐渐沉下。许久,我道:“师父的意思,我明了,徒儿照做便是。只是,我怎知师父不会再与他作难?”
“为师若当真与他作难,又何须与你多言?一剑了事,岂不爽快?”师父道。
我沉吟片刻,缓缓道:“师父,徒儿信你……”
我徘徊于人群中,即使人潮拥挤,亦觉得寂寞。
临天远而忘忧,望着怎么也分不清灰白二色的天,如镜般掀不起任何波澜,我心里幽幽想道,或许即将有场雨吧?
原先,我是跟在姬羲衍身后的,从他被师父设计故意放走的那一刻,我便暗中相随。可如今人却被我跟丢了。我本不敢靠得太近,加上人又多,就那样散了。但从他所走的方向,我知他要回府,却不知当他看着已无人迹的安西王府会是如何的反应?
我不忍去看,不忍看他的脸因悲伤而变得黯然,不忍将紧逼而来的离别随距离一缩再缩,而心一沉再沉。那需要太多的勇气,而我,仍未准备周全。只靠着这样的徘徊,企图一拖再拖那分离的时刻。
心里无数次的叹息。
待抬头时,眼前已多出一人。
我没想会遇见,更不信是巧遇,那只能是蓄意安排。
当我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时,也只能是面无表情。
那人是朝恒,负羽楼的楼主,我的上司。
未开口已然莞尔一笑,然后他道:“若鼓不起勇气,索性就不告而别。”
心中的万千疑问,不知从何说起。他或许是这一切幕后操纵的真正黑手,或许一切与他毫无瓜葛。我想挑开来问个明白,却无法启齿,一时只是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锦瑟,狠不下心就别勉强,不会有人逼你,我保证。”他说得极认真。
我闻言却不禁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我边笑边道:“朝恒,你拿什么保证?我早已不信保证了。你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的。你大可不必亲自跑来监视我。”
朝恒的目光一暗,声音压得有些低沉:“锦瑟,你该明白,我不是那样的。否则,当初就不会将你送来帝都。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跟我回去。”
“回哪?”我喃喃脱口而出,“回渔村?那早已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回去了;回敦煌?那其实又与我何关?不过是师父一手安排的落脚点;回安西王府?以今时今日的我又有何颜面能回?想必早已被人恨入骨髓,断不会让我再踏入半分。我还能回哪?渔村不能,敦煌不愿,王府不可。如今,我还能去何处?”
想必我的神情十分悲伤,否则朝恒的脸上不会流露出那样悲悯的神色。他用双手按着我的肩,认真地凝视着我:“回库车,跟我一同回库车。那好歹也是你半个家乡。”
“库车?”我不禁扬眉,“师父和母亲的家乡?好歹?说得真是丧气。但毕竟不够完整,中原亦是不够完整的,我竟无法得知自己算是匡朝人还是库车人。真是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你不是,我是就行了。锦瑟,跟我走,我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朝恒对我如是吼道。
我缓缓抬起眼,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脸上,他竟是如此认真而笃定,令我不禁被诱惑了。我想信他的,然而不知该如何去信,所以只能无语地直直盯着他。
我听着朝恒不住地为我铺开一幅库车乡景图,美得令人神往,美得不似真实,头绪不禁纷纭。
我想信他,却又不敢,想要停止被诱惑下去,却又不愿打断那么美好的描绘。
那是让人心醉的地方,令我忍不住想迈开步子随他前往。
只是,我不够绝望,对姬羲衍仍抱着一点幻想。只消那一丝一毫,我便不忍离开。
我不由紧了紧拳头,静切地看着朝恒,缓缓道:“现在还不能跟你走,在他对我说不之前。朝恒,我只能如此,在未到绝路时我仍会舍不得。他不是我要找的人,甚至他杀了我要找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愿意原谅他,一切仍可从头开始。”
“那他呢?他也会如你待他一般待你么?”
我望着朝恒眼中流过的深深沉痛,心一沉,继而异常平静:“所以我跟自己打赌,他会的。朝恒,你是否要说,无论何时我想跟你一起去库车都可以?”
他定定地点头。
我不禁嫣然一笑:“朝恒,你可真好。可是,我不愿如此。我不想自己如此卑鄙,因为他不肯要我了,我还能退而求其次。库车很美,朝恒你很好,不好的是我。但,偶然我也想做做好人。”
朝恒欺身上前,用额抵住我的额,轻声道:“锦瑟,我并不介意。我同你去找他,他若不肯留你,你便立即同我回库车。”
我挣扎着,却敌不过他的坚持。于是,笑得有些茫然,朝恒:“别傻了,不可能。”
朝恒依旧抵着我的头,声音低低道:“陪你去,然后,一起回库车。”
他的声音分明是低的,可是却固执如牛,带着即使撞上南墙仍不会回头的坚持。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揪了一下。
在微闭眼复又睁开后,我说:“朝恒,凭什么都是你在做好人。而我,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呢?”
他明显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能否理解为你答应了?”
那一会,我心软了。不仅因他先前的话极具诱惑力,更因他此刻小心翼翼的语气。
他真的很好。
我心里如此想道,开口却极其平澜:“放开我,我去做个了断。你不必跟来,我必须自己去。若真到那地步,我会和你回库车。”
“我跟你去。”朝恒高兴地放开我。
“那我便收回前言。”我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那我在客仙楼等你来。”朝恒迟疑道。
我看了他片刻,然后抬步与他擦肩而过,向着安西王府而前。
与刚来帝都的情况不同的,王府前早已没人出来迎接。我穿过朱门和假山,沿长廊迤逦而行,府中极为寂静,走了许久仍碰不上一人,也非我想像中那血腥的场面,已有人将场清得极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没有找到姬羲衍的身影。或许他已不在这了,皇上是否为他另觅住处了?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空地回荡。突然觉得物是人非,依稀还能想起那几抹较为熟悉人的身影在那经常出入的地方穿梭,只是一个交睫便都全没了。
我不干脆地回走,却在出屏障的那瞬不期然地撞见了他。
我整个人一下滞住了,呆呆望着他静切的眉宇。未想竟就这样遇见了。
他看起来清减了,想来对府中人遭到不测深感悲切,只是这会见了我,却是静的。
半晌,我与他便这样静视,什么话也未说。
终于,我忍不住打破僵局,上前一步,轻唤一声“大人”。
他的目中闪过些许波动,然后又重回静切,道:“没想在这还会遇见你,或许,你该回敦煌去。”
我望着他,心如刀绞,他已不欢迎我的到来?或许早认定了我的罪。然,我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平静道:“大人,我欠你一个交代。若有话问我的话,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明显顿了一下,却还是开口:“王府的血案与你有关?”
我想了想,颔首。
他眼底泛起一抹痛楚,继续道:“你的身份?”
“我以为大人的皇兄已清楚地告诉您了。”我答得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却知他能懂。
果真,他紧抿着唇,有种痛苦从中逸出。良久,他道:“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他人说的,我未必会信。”
“我是敦煌派出的杀手,曾经负命杀掉五个西域节度使。”我平静地说出一个骇人的消息。
他似是被刺痛了一下:“原来真如皇兄所言。可是,你怎杀得了他们?你分明只是个不懂武的弱女子。”
我略显惆怅地歇起眼,瞟着自己交叉垂放着的双手,它们苍白而修长,却早已沾染上血腥。
我轻轻抬眼:“我是一名琴师,作为一名杀手,我亦不得不让自己的琴沾上血迹,因为琴早已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是不懂武,又如何?谁说不懂武就杀不得人。杀人的方法太多太多。只要肯玩阴的,再柔弱的人也能杀掉最强悍的勇夫。我不过是每次弹琴时燃一炉香,将他们迷昏,然后用琴弦将他们的脖子切断。所以即使被搜身也绝不会搜出凶器。而事前,我服过解药,断不会被自己的迷香弄晕。我便是如此城府极深的女子。大人,你错看我了。”
“那我呢?为何你不杀我?在敦煌如此,在帝都亦是。”他问,眼中的光亮得有些可怕。
“我,未接到杀你的命令。楼主将杀你这项任务交给他人了。”我说实话,随即挑眉道,“大人,不问我为何来帝都么?”
“为何?”他问,听他的口气倒并不像是自己要问,只是当我问起,他不好勃我的意罢了。
我苦涩一笑,眼深深望入他的:“楼主安排的。”
“来做内应?”他平静道,只是在这平静下隐隐藏着一中悲凉,凉得我不由打了个激灵,不知该如何答他。
他的眼中终于看出一点生气,那是怒,是悲,是失望,是不信,重重交织,复杂得道不清。半晌,他道:“锦瑟,你果真是恨我的。恨我杀了萧觺湦么?可是,为何不找我报仇?他们,王府中的人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将他们一并杀害?”
我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凉和陌生,继而潜入平静,那是如在冰下汩汩流动的冰流,即使暗涌再强,表面还是维持着平静:“或许,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同我一样的痛苦。”
“哈?”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怔怔看我。
我轻笑起来:“我是庄墨淼的女儿,还记得他么?”
他从容的脸上闪过的震惊,让我有一瞬的满足和快意,我不由继续道:“当年的三千铁骑踏入庄府,将府中的人杀个鸡犬不留。我记得那些都是你的属下,而那声斩令也是你亲口下的。这里面没有误会,没有曲折,有的只是各为其主的无奈和残余的血海深仇。姬大人,我不过是为雪深仇而刻意接近,即使最终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也是宁可玉碎,绝不瓦全。来做内应算什么?我这满腔的仇恨若不向你来报,你要如何?”
他惊痛地看了我一眼,移开眼去,似是自语道:“庄墨淼?我竟不知……”
望着他,我不由一阵无缘由地心慌,不该这样的。我明明没有这么恨他的,可为何吐出的话字字刻薄如刺?我不想这样说的,这不是平常的我,我不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办法来伤害他。我其实很薄情,心硬如磐石,对那未从谋面的父亲我从不曾抱有任何感情。相反,我希望自己能够原谅他,从而使自己能够得到救赎。
可是,冥冥中又是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没有答案,只是凭着本能来答这些话。
我的手心因被我紧紧握着而沁出丝丝的汗,我常常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示人,所以总是面无表情,正如此刻,明明我可以很理直气壮,然而,我只觉莫名的心虚。
“你撒谎。”
突然耳畔传来他如此的呵斥,声音不大,却震得我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望着他。我想我的眼神有些狂乱,否则我看他的脸不会有些花,显得不清晰。
“你在撒谎。”
隔着如烟的视线,我寻到的焦点竟可以看清他静切的眉目。
凭什么他可以说得如此轻松,又如此笃定?
我有些恼意,直瞪着他:“姬大人,我确是庄墨淼的女儿……”
“我的命,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拿走。”他打断我的话,莫名地有些摸不着边际地来了如此一句。
我错愕地看着他。
他回视着我,坦然而清澈的眼却是有些深有些复杂:“那些是真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可你来帝都了,来到王府,来到我身边的原因却不是那样的。”
我不禁心中瞬息万变,嘴上依旧不改,只是气势软了许多:“你杀他和他,是事实,我难道不能报仇?不该报仇?”
“所以,我说,我的命,你可以拿走。只要你想。”他看着我,满眼怜惜地看着我,仿佛就算此刻我动手杀他,他亦是甘心的。
“你觉得我不敢?”望着他一脸平静,我有些气馁。
他轻轻摇头,眼里却多出一分溺爱:“没有所谓的敢与不敢。你是锦瑟,永远都不适合说谎。我知道的,你从小就是如此。”
我闻言心中一颤,茫然地抬头望向远处,喃喃道:“从小?你不是他,又怎知我以前是怎样的?”
他目光一暗,脸上浮出淡淡的惆怅:“怎会不知?那时我也在的。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因我一直藏在屋里,而你从未踏足屋内,所以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罢了。”
“那是因为你……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警告过我,绝不可入屋。”
“因为我在。”他苦涩一笑,“向来,他都将我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时身处险境,他是绝不会让人发现我的。”
“你骗我。”我有些薄怒,道,“我当时分明只救过一人……”
“你救的人是他,而我是他后来从山上背回的。因挂在树上没有顺流漂下,该庆幸的是当时先找到我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否则,早在十多年前我便是死了。”他的目光变得缅邈。
我沉思着那已不太记得的往事,只是无意识地喃喃道:“果然是在帝都长大的,即使是他也不容小视。”
“这是实话。为了掩人耳目,我回帝就谎称自己失忆以求自保,而他不惜装失忆骗你,却是为保我周全。锦瑟,看来注定的是我欠了他,而他欠了你。所以他应过你的诺言,我理应为他一一兑现。”
我望着他清冷的面容上染上的淡淡愁容,心里揪起的痛:“所以,你赠我琴,所以,你对我千般温和,所以,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只因你觉得对我对他有所亏欠?”
“锦瑟。”他苦涩一笑,“你明知不止如此。”
我轻轻靠近他,将头枕在他肩上,带着难得的柔情:“只要这般便足够。”
“锦瑟,毕竟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毕竟我杀了他。你怎可如此轻易就谅解我?连我也自觉罪孽深重。”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复杂的语气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底蕴。
“活着的人,是不该被死人牵绊住脚步的。只有往前看,才不会停在原地悲伤得移不开脚。”不由地,我低声自嘲道,“反正我是锦瑟,感情太过淡漠,也太过自私,我不想自己难过,也不想你难过。你会杀人自是因他们有当杀的理由,错不在你,不必太过自责。”
他轻轻环住我,明明对我的话并无动于衷,还是努力地笑道:“果然很偏心。为何你是锦瑟?为何要如此努力地接近我,那分明,很痛苦?”
“不努力,便没有希望。大人,你说过你的性命,我随时可以拿走。那么,便同我一起努力活下去。即使此情不容于世,即使无人祝福。”我对他如此说,亦是这般对自己说,从心底。
“我一直不知会是这样的。”他道,“当年他不过是因我随口提起‘锦瑟’二字,便将它赠与你作为名字。没想到这个名为锦瑟的女子,如今却来到我的身旁。”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轻声念道。
“老天待我毕竟不薄。”他仰天叹喟道,“在皇兄对我有所猜忌时,视我如豺如,令我心灰不已,至少还有你愿意陪我。锦瑟,我已请旨前去守边,生活不比帝都。我再问你一言,日后便不再提起,即使这样你仍愿与我同去?”
我抬起眼,笑着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即使未曾言语,亦彼此心息相通。
只是,我想我该对师父和朝恒有个交代。
在我随姬羲衍出帝都时,我托人分别给师父和朝恒送去了书信,道明原委。
我有与姬羲衍一同去的决心,却没有面对师父和朝恒的勇气。或许,当时我已隐隐感觉到,若与他们再见面的话,我便再也无法与我的七爷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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