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村里晒谷场特意整了个简易的篮球场,村里的中青少三代人,分别在晒谷场和村头的篮球场集结,佛滩头村一共十二个队,他们是九队,叔叔和爸爸去了晒谷场,哥哥们去了村头的篮球场,一大早就走了,这是今年生产队才搞出来的集体活动,听说赢了有奖品,所以男人们都兴高采烈的去了。
丁薇起的晚,出门的时候妈妈坐在大门口跟附近的大娘婶子打毛衣唠嗑吃瓜子花生,因为是待在背风的地方,又有火盆,所以并不觉得冷。
丁薇披散着头发出来,赵青青一看就头大:“诶唷,我的懒闺女啊,铁锅里有温水,你快去把你的头发扎起来,脸洗一洗,牙刷了,饿了自己煮点饺子,或者你去拿个红薯过来,我给你烤一烤,喏,这儿还有我们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花生,你吃不吃?”
丁薇移栽门框上,不顾大娘婶子们的说笑,打了个哈欠。
“我不饿,不吃,晌午吃啥?我去做?”
“不用,你爸你哥他们还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呢,我们早上吃的都晚,一会儿等他们那边得了信,我再张罗,今晌午得炒几个热菜,煮点饺子,摆个盘啥的,你咋会不饿呢?去把红薯拿来,妈给你烤两个,”
丁薇摇了摇头,“妈,我不想吃,你不要管我了,我妹呢,刚这死妮子还在我耳边叨叨,把我弄醒了,她可跑没影儿了,”
“刚才几个闺女过来说,晚上三队那边放电影呢,兴许是去打听消息了,”
丁薇一听,更没兴趣了,因为不管哪个年代的电影,她都看了好多遍了,有啥看的,她自己还拍过呢,今天没有太阳,早上还飘了一会儿雪花,感觉哪儿都透着阴风,冷的不得了,她缩了缩脖子,回到灶屋将铁锅里的热水沏出来,洗了脸刷了牙,脸上抹雪花膏,手上抹蛤蜊油,头发从中间劈开缝,扎了两条辫子,又在尾巴那儿系上红色的喜庆发绳。
大过年的,妈妈给她们姊妹俩准备了新的花棉袄,都是红色的,还有一双红棉鞋,再搭配上红头绳,怎么看怎么有过年的氛围。
因为几天凌晨燃放炮竹,整个院子都是红色儿的,对联,大路上的炮竹渣,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火药味儿,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家里屋檐下还挂着正在晾晒的香肠和腌制好还没晒干的草鱼,整个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柴火啊,杂物啊,厨具,农具都整齐划一的摆放着,炮竹炸过的花儿不能扔,也不能扫,要留上两三天,等初四白天打扫干净,收集到一起,抬到东头的地里面,这就是豫南省部分地区的习俗——送穷。
收拾好的丁薇回屋把收音机打开,调了个省台,播放的正好是他们省的戏曲,她不是很喜欢听,但过年放这个特别有气氛,被子已经叠好,就往炕上一躺,咿咿呀呀的跟着哼唱。
没过多大会儿,赵青青端着一碗荷包蛋进来,看到她那样儿,气不打一处来。
“愣着干啥啊,赶紧把你把做的那个炕桌拿上来,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妈给你打了两个荷包蛋,还给你放了糖,你先垫吧垫吧,等晌午给你做扣肉,前几天炸的酥肉也给你们蒸上,”
“妈,我不想吃饺子,我想吃大米饭,尤其是锅巴,你给我蒸点大米饭呗,两掺也行啊,掺点小米或者高粱,反正我就不想吃饺子,吃了好几天了都,全都是面食,我这都胖了,”
“你胖哪儿了你胖?真是日子过好了,一个个的居然还来跟我点菜了,你哟,吃嘴精,等着,我先把高粱给泡上,”
嘴上说着吃嘴,却还是给她做了,想必高粱也泡不了多少,因为那粮食加多了它不好吃。
两个荷包蛋外加一大碗糖水,吃的丁薇浑身冒汗,村子自打不限制养多少鸡鸭鹅后,妈妈就养了六只母鸡两只鸭两只鹅,还有两头猪,猪在小年之前卖了一头,八毛钱一斤,养到了二百六十斤,卖了208块钱,剩下的这一头没有那一头重,妈妈想养到明年春天再杀。
所以今年过年他们家没杀猪,不过三叔家杀了,妈妈去买了差不多三十斤的猪肉,还有十几斤的下水,基本上好的肉都留着自家吃了,剩下的才卖给乡亲们。
猪头、猪蹄、前腿后腿儿、猪尾巴、五花肉、猪板油他们都留了,自家养的猪比较肥,因为没打所谓的瘦肉精,所以做出来的肉特别香,因为肥油多呀!
从婶婶家买,自然也是按照市场价给的,八毛钱一斤,猪大肠、猪心猪肺都是婶婶送的,没要钱。
所以今年他们家不仅不缺肉,妈妈还灌了十来斤的香肠,梅菜扣肉、炸酥肉、猪皮冻、油渣包子、饺子都做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劲儿嚯嚯也够吃,本来男孩子就多,还算上了向风那一份儿,如今向风虽然离开了,但给他准备的肉可要均到其他孩子那儿。
妈妈真是说到做到,不大一会儿就开始在灶房忙活了,她听到动静,也坐不住了,主动去灶房帮忙,反正这些菜对她来说小菜一碟,烧火扒葱剥蒜,将塑料棚下面的蒜苗、香菜、菠菜也都搞过来清洗干净。
他们村儿还没通上电,家家户户还是点煤油灯,所以能在天亮之前做完的,绝对不会等到天黑再去做。
今天早上供香的肉,昨天晚上打麻将的时候就已经煮了出来,有四大块儿特别适合做梅菜扣肉。
这梅菜是妈妈经过三蒸三晒用地里面吃不完的秋青菜做出来的,甚至还用萝卜秧子做了一次,闻起来特别的香。
不过肉只够做一次的,其他的肉不是上瘦下肥的,不适合做扣肉。
煮过的肉猪皮要用铁签子扎透,这样涂抹酱料才能好吸收,下锅炸的时候,丁薇直接跳出去了。
“妈,这个你慢慢做啊,我可受不了,它炸的太吓人了。”
即使有铁架子在支棱着,可这四处嘭溅的油和炸年糕差不多灾难现场。
酥肉前几天已经炸好了,一笼屉下面蒸米饭,上面蒸扣肉、酥肉、莲夹、粉条肉丸、炸鱼、炸鸡,全都是炸货,对了,还有一碗炸豆腐和海带片,里面放了一点碎粉条,每一个碗里面都加了水、大葱、生姜,这样清蒸出来的味道超级棒。
另一个火也不闲着,芹菜炒肉丝、蒜苗鸡蛋、红烧鱼、红烧肉、黄焖鸡,凉菜红萝卜菠菜粉丝、莲菜、猪皮冻、凉拌银条(地方特色菜)、凉拌腐竹、小葱拌豆腐等等,娘俩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家里的男子汉可算是热热闹闹的回了家。
刚进院子门儿妈妈就让爸爸放鞭炮:“赶紧去放一小挂鞭,然后洗手吃饭,你们几个去把堂屋桌子收拾一下,再过来端菜,今天晌午主食是米饭,谁想吃饺子了,我再单独下两盘儿。”
整整一桌子菜,大大小小,热菜凉菜加起来足足有二十道,连爸爸都直呼过瘾,嚷嚷着要把自己珍藏几年的白酒拿出来喝,因为他看到了五香花生米,这可是下酒菜里最接地气的菜了。
不得不说,今天这顿饭,是丁薇长这么大以来,过年的最高标准了,规模堪比后世小康人家的年夜饭。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男的喝白酒,女的喝妈妈酿的葡萄酒,碰杯说‘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的那一霎那,感觉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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