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两衙役听得这话暗自窃喜,前头那位开口请客的年轻衙役则是一脸苦相,他们三个都知道刘班头的性情,向来极有主见,做事雷厉风行,同事间却难免稍显不近人情。那年轻的衙役郁闷归郁闷,但也知道不好再说些什么。
行至城门口,守门的小吏朝一行四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待牵马入了内城,四人同时止步。
时近黄昏,内城里面倒是人影绰绰,到处都是忙着准备收摊回家的本地人和来往客栈的商旅。
刘班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手中的缰绳往那年轻衙役手中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陈文,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过去了,你们先将马匹送回驿站,再去吃酒,记得切不可多吃,不能耽误了明天的点卯,待明天见过大人详述实情后,可能还得再走一趟,知道了吗?”
三人同时点头,那叫陈文的年轻衙役笑道:“放心吧刘大哥,我们心里有数。”
刘班头不再说话,轻“嗯”了一声,转身远去。
直到刘班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暮色中,那守门的小吏这才兴匆匆的跑将上来,开口便朝那年轻的衙役打趣道:“几位爷,如果小的没猜错,这回肯定又是陈爷输啦,对也不对?”
旁边的两人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陈文可不高兴,皱着眉头对拿自己开涮的守门小吏说道:“瘦猴儿,最近皮紧了不是?你怎么就知道又是老子输啦?”
那瘦瘦弱弱的守门小吏不以为意,回答道:“回陈爷的话,不是小的说您,您是回回都赌,次次都猜,我可没见您赢过一回,这可怨不得小的,您说是不?再说了,这到嘴的美酒不喝白不喝,下回要是陈爷您赢了,小的就算卖了这通身的几两肉,也得请您三位爷去福客楼醉去一次,怎么样?”
陈文老脸一红,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瘦猴儿,可别让我逮到一回,准喝你个倾家荡产。”
旁边牵马的同伴看到这幅场景,觉得甚是有趣,开口揶揄道:“瞧瞧,瞧瞧,咱们的陈大爷,这酒还没开始喝呢,人就醉了,不是说胡话,怎么这小脸就酒劲上来了呢?红扑扑的。”
陈文更加无地自容,牵着双马恨恨而走。
三人对视一眼,捂嘴轻笑。
同行的两衙役牵马跟上,瘦猴儿守门小吏倒退着朝城门而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张嘴朝着三人的背影大声喊道:“陈哥儿,您可别忘了,欠着我一壶好酒呢。”
陈文伸出一手,朝着天空晃了晃,示意他放心。
城门那边,在守门的三两小吏被这边的光景逗乐的哈哈大笑时,一个乞丐模样的清瘦褴褛身影借着暮色混在人群中入了内城,在来往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大约半炷香之后,挂在西边的那一轮红日渐趋隐没,此时街上的行人早已空去一大半。
落叶城的主干道上,三个衙役在去过驿站归还马匹入厩后,就勾肩搭背的一起朝东门的福客楼方向走去,一路上,三人推推搡搡,有说有笑。沿着中直的主道前行大约百余米,在第一个交叉的街角路口转身朝右侧走去,夕阳的?余晖下,三人的背影被拉得老长。
在三人身后的左侧街道后方,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鬼祟家伙蹲在一户人家的墙角阴暗处,蓬头垢面,若不仔细瞧,竟像是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豪猪。
那家伙撅着屁股,直到眼前三个身穿皂衣的衙差步入一座酒楼后,他才回过头来蹲在一旁,长嘘了一口气。
脸上的神情活像一只初入世面的老鼠见着了花猫般小心翼翼。
兴许是拼光了最后的一点精气神,李云风脚下一软就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整个后背就那么瘫靠在墙上。
他闭着眼睛,神情萧索,嘴唇微动,喃喃自语,“整整三天了,三天了,老天爷,这回能让我吃口饱饭了吧!”
他就这么瘫靠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果有人细心留意,就会发现,他那耷拉在地上的左手,有四指微微弯曲,只余中指翘起,神圣的就像是在对着渐黑的夜空表达着无声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