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当年暗恋的男生

    陈芝雪以手掩唇，小声提醒。她不敢明目张胆，这位女老师喜欢执行连坐，搞不好下一句话就是“你旁边的女同学来回答一下。”

    方玫刷地站起来，折叠椅往上翻起，她搁在椅子上的书包从宽大的缝隙掉在地上。沈浩峥弯腰替她捡起来。

    幸好ppt上把问题打出来了，否则，方玫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哪个问题。

    也幸好她有提前预习功课的习惯，不用翻书找相关文字，她目视前方对答如流。

    态度还算令老师满意，她脸色缓和，掌心往下压，“坐下吧，上课记得认真听讲，不要跟人交头接耳，都是成人了，课堂规则应该不需要我多次强调。”

    方玫面红耳赤，作为火箭班出来的学霸，还是第一次被老师这样直白的强调。

    她恨死后面那个男同学了。

    沈浩峥也没想到自己会害了她，他就是想给她个惊喜。

    他们班上课时没这么严肃，他以为所有的老师都跟他们专业课老师那样温和。

    是他对不起她……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下课铃声打响，老师继续讲完了知识点，多耽误了几分钟。

    直到她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大家才敢大声说话。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谢莹一边收拾桌面的东西，一边小声吐槽，“金老师简直比高中老师还严厉，下课还拖堂。唉……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她背起背包，看向方玫，“不过你也够厉害的，居然能回答上来，我连书上的答案都没找到具体位置。”

    方玫想起害自己被老师教育的罪魁祸首，转身瞪过去。

    罪魁祸首自知有错，立刻摆好了虚心认错的姿态，“不如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就当是赔罪了。食堂二楼的火锅怎么样？听说味道不错。”

    其余三人看着方玫，等她表态。

    沈浩峥拎起书包带挂肩上，推了推她肩膀，“走吧，我都让我舍友去占座了，吃火锅人多才热闹。”

    舍友分享的追妹子守则其一，要拿下媳妇儿，先搞定媳妇儿的闺蜜。

    他牢牢记住，并决定在今天付诸实践。

    方玫拗不过他，被他推着往前走，三位舍友屁颠颠跟在两人身后。

    放学人多，方玫动了动肩膀，“别推了，我自己会走路。”

    “那你就是同意了。”沈浩峥眉开眼笑。

    方玫捏着双肩背的带子，“你变得越来越无赖。”

    每隔几天见面，他都比上一次更无赖。

    不知是被别人带坏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以前在她面前装纯良。

    很快，方玫就明白，他十有八九是被带坏了。

    他的几个舍友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凑在一起就是大型舞台话剧，妙语连珠，把陈芝雪她们哄得开心大笑。

    沈浩峥油嘴滑舌时的样子简直就是他们的复制粘贴。

    最健谈的要属顾威，他见方玫一直没出声，便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沈老三还没追上人呢，玫玫同学，你什么时候给我们老三正名啊？我们特想有个弟妹。”

    方玫抽了抽嘴角，“沈……老三？”

    “按照年龄排的，他在我们宿舍排行第三。”顾威吃了片土豆，满脸不相信，“真怀疑他谎报年龄，明明还没我嫩。”

    “扑哧——”几个女孩子都笑了。

    桌底下，沈浩峥踢了他一脚，警告他别乱说话。

    宿舍里几个兄弟口才一级好，用在正事上保准是一大助力，就怕他们乱说话坏事。

    顾威“嘶”了声，隐隐瞪他，老子帮你探口风，你还踢我？

    “玫玫同学，别避开我问题啊，回答一下呗。”

    “就是。”

    “就是。”

    一人开腔，两人搭腔，比舞台剧热闹多了。

    方玫挑眉看着沈浩峥，这才是这顿饭的主要目的吧，请来外场支援。

    沈浩峥的眼神十分无辜且无害。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过要让兄弟们掺和他们俩之间的事，只是担心会冷落她的朋友，他才将他们叫过来。

    后悔了……

    方玫面部表情平静，喝了口冰镇果汁，“一看你们就没谈过女朋友吧。感情这种事要讲求感觉，谁能说得准具体的数字，是明天接受，还是后天接受，或者是几个月后，还不是心说了算。”

    几位嘴皮子溜到飞起的男生哑口无言。

    不说别的，光是那句“一看你们就没谈过女朋友吧”，就把他们堵住了。

    他们纷纷投给沈浩峥同情的眼神，外加爱莫能助。

    沈浩峥目光深沉地望着方玫。别人只道她那番话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只有他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没开玩笑。

    一顿饭吃完，陈芝雪她们都对沈浩峥印象极好。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沈同学，他是真的帅啊，并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眼神都没怎么离开你，那股腻歪劲儿，看过的人都能猜到他心思。”

    “玫玫，事业和爱情都要抓住啊，不能光想着学习想着以后找工作的事，恋爱才是终身大事！”

    “虽然你没详说，但我应该能猜到，当初你们分手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是其他问题吧？比如，误会？”

    这就是这顿饭的最终目的。

    她们不了解两人过去的种种，单凭眼下，以旁观者的视角，得到了最直接的结论。

    ——

    大二国庆节，方玫回了老家，呆了两天回到学校，开始英语四级考试。

    大三国庆节，因为临时有事，她没时间回去，在电话里跟家人说了这件事。她要跟院系里的老师去律师事务所参观学习。

    父母一听是学习上的事，表示理解。

    “玫玫啊，你一个人在外边注意身体，千万别太累了。”妈妈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从小要强，有事都喜欢一个人扛。

    当年的事，如果不是他们及时醒悟，不知道还要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么多年的弥补，他们做父母的总觉得不够。

    方玫坐在公交车上，靠着车窗。车子晃晃悠悠，她鼻头发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爸也要注意身体。”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方母擦擦眼角的泪，破涕为笑，“我让人给你带了点特产，过几天就到了。”

    方玫以为母亲是托姑妈带给她，笑着应下。姑妈在帝京定居，偶尔也会带着老公孩子回老家住几天。

    直到几天后，对方联系她，她才知自己想错了。

    那一天，打进手机里的号码是个本地陌生号，她犹豫着接通，“喂，请问您是？”

    “你是方玫？”对方同样疑问的语气。

    “啊对，我是。”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语气随之轻松，“你妈妈托我帮你带的东西，麻烦过来取一下，我在你们学校外面。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声音清澈好听，如潺潺流水。

    方玫愣住，印象里，自己好像不认识他。这个声音很陌生。

    男生大概猜到她有疑虑，轻笑说，“我是苏沐，就住在你们家楼上。恩，我们应该见过面，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苏沐，这个名字曾经那样熟悉，也那样遥远，渐渐地，淡出她的生命，变得如此陌生。

    她需要好好回想才能记起他的样子。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就变了样子吧。

    说起来，她跟沈浩峥分手有他一部分原因。这么说对他不公平，人家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的局外人。

    “喂？”苏沐没听到她的回应。

    “哦，我记得你。”方玫回过神，“你说你在门口对吧，我去找你吧。”

    人家千里迢迢帮他把东西带过来，她怎么好意思还让人亲自送来。

    本打算往图书馆去的方玫改了方向，朝校门口走去。

    沈浩峥那家伙这个星期没来烦她，他上周末发微信告诉她了，自己要跟舍友还有班里几个同学参加科创大赛，未来一个月会很忙，可能没时间见面。

    刚好她最近准备去律所学习，也没时间。

    他们还是没正式在一起，却奇怪的保持情侣一般相处。她其实早就接受他了，但是，除了最初那段时间，后来他再也没提过让她做他女朋友，她又不好意思主动说。

    胡思乱想着，走到了校门口。

    男生站在校门左边的门卫室旁，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手腕上的表盘璀璨，在太阳底下折出耀眼的光。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几乎让方玫不敢认。

    记忆里，盛夏时节，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成天跟小区里一帮男孩子跑出去打篮球，横冲直撞，有一次还不小心将她撞倒在地。

    沈浩峥倒是一如既往喜欢打篮球，上个月的校际篮球赛上，他带领队友赢得冠军……

    思绪飘得有点远，等她回神，苏沐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笑容满面，像看着邻家小妹妹，“你一点没变，就是个头长高了。”他抬手比划了一下，“以前才到我这里。”

    没想到，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居然这样亲切，方玫有些意外，倒也不会拘谨，“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刚中考完，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当然长高了。你才是真的没变。”

    她中考完那年夏天，他恰好高考完，如今她读大三，他早就毕业了吧。

    太阳有些热烈，苏沐抬手松了松领带，“旁边有家咖啡厅，我们进去坐坐吧。”

    方玫点头，“好。”

    他辛苦帮自己运来东西，是该请他喝杯咖啡。

    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两包鼓囊囊的东西，方玫快走两步，想要接过，“给我吧。”

    妈妈也不知打包了什么，看起来很重，塑料袋的提手都勒细了。

    难为他一身精英打扮，却提着俩旧旧的塑料袋。

    苏沐笑着看她，“哪有让女孩子提东西的道理。”

    目送两人走进咖啡厅，站在路边的沈浩峥脸色黑沉。他和小组成员刚从科创大赛的举办地点回来，一下车就看到这一幕。

    顾威怪叫了声，“日啊，居然见到活的苏沐了！”

    他自认为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沈浩峥的脸色却越发不对劲，“你说他是谁？”

    “苏沐啊，校园风云人物，当年自主创业大赛的冠军，人家目前在帝京开了好几家工作室了。”顾威挠挠头，“方玫怎么会跟他认识？”

    苏沐，沈浩峥记得这个名字，方玫当初暗恋的那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