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当年暗恋的男生

    方玫把纸条捏成团，低头，打开资料书，边看书边做笔记，不过三两分钟，空白的笔记本上就多出几行字。

    她学习时专注认真，一只手会撑在额角，另一只手握着笔，偶尔在书上划出重点，偶尔会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下来。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嘴唇轻启，无声地反复阅读，直到弄懂了为止。

    沈浩峥面前摊着本专业课的书，没怎么看进去。

    他学着她的样子，撑着额角看她。

    视线实在有点明显。

    方玫忍不住停笔，抬眸警告他。

    终于等来她看他一眼，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她睁圆眼睛怒瞪三秒钟，低头继续看书。

    面前又多了张纸条。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以后我帮你占座，可行？”

    方玫在这句话下面刷刷写下两个字，丢了回去。

    “不行！”

    感叹号表明了她此刻愤怒的情绪。

    她觉得对方根本不是来图书馆学习的，他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人聊天。还兴致满满地玩起了“飞鸽传书”。

    Biu！

    沈浩峥又砸过来一个纸团。

    方玫再次搁下笔，展开来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还帮你占座。”

    “……”

    方玫把纸团丢了回去，顺便瞪他。

    她是疯了才会同意在他对面坐下，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幼稚的小孩子，玩心大起时能不依不饶。

    这话用来形容沈浩峥再合适不过了。

    这货消停了没几分钟，故态复萌。

    这次丢过来一个叠成爱心形状的纸，是他从本子上随便撕下来的一张纸，本来是白色，他用红笔在表面画了寥寥几笔，意在说明这是一颗红心。

    幼稚死了。

    方玫没好气地一通拆开，看到里面一行字。

    “我们中午吃什么？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烤鱼店，我们去吃烤鱼怎么样？【爱心】”

    方玫无语。

    她说过中午要跟他一次吃饭了吗？

    她回了四个字，“我吃食堂。还有，你别打扰我了，我要看书。”

    没等方玫把字条扔回去，沈浩峥就宛如长颈鹿一样，伸长脖子看到了上面的字。

    他举起双手投降，表示自己不乱来了。

    她桌面的几本书厚度可以跟砖头媲美，他不能再打扰她。

    飞鸽传书的游戏中止，沈浩峥开始认真看书，跟媳妇儿看齐。

    方玫默读了一段颇长的法律条文，将其中重要前提条件一一划出来，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笔尖顿了顿，在书上留下一个黑色小圆点。这支笔有点出墨，她用指尖抹了下小圆点，立刻带出一条黑线。

    方玫手停在书上，抬眸看向对面。

    男生低头看书，笔被他扔在一旁，他两只手放在桌上，虚握成拳。图书馆光线明亮，他柔软的发丝呈现出好看的淡金色，很想摸一摸。

    方玫搓了搓额头，她大概有病，这家伙安分起来，她居然会不习惯。

    她捏捏脸，不再想其他的，继续在书海里畅游。

    方玫低下头，所以没看见沈浩峥嘴角悄然展露的微笑。

    他需要点时间，一点点渗透进她全部的生活，让她感觉离开他就少了点什么，看不见他就会想念。

    他有足够的信心。

    ——

    一上午在学习中度过，沈浩峥是来陪着她的，最后不知不觉沉浸在书本里，竟将整章课程预习完了。

    下午还要来上自习，方玫没有收拾东西，只将书包中的钱包拿出来，准备去吃饭。

    见对面的男生还在学习，她笑了笑，手指轻叩桌面，指着外面，用嘴型无声地说，“我去吃饭了。”

    沈浩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拿起桌面的手机看了眼。

    居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阖上书，他起身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

    在封闭的屋子里憋了一上午，走出图书馆大门，沈浩峥张开双臂活动了几下，呼吸新鲜的空气。

    雨后的天湛蓝如宝石，几朵雪白的云朵微微浮动。

    沈浩峥回头看她，笑容灿烂，“说好了啊，我们去吃烤鱼。”他牵起她的手，拽着她绕过网球场，打算抄近道出校门。

    方玫望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皱皱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吃烤鱼了，还有，沈同学，你的手能先放开吗？”

    “就不放。”沈浩峥晃了晃手，举起来对着太阳炫耀，“有本事你咬我啊。”

    “沈浩峥。”她威胁着喊道。

    吃饭的时间，校园各条小道都有人经过，或往校外的餐馆走去，或前去食堂，偶尔还能碰见认识方玫的学生。

    拜上次的表白事件所赐，即便快一个月了，走在路上还是会被人认出来。

    沈浩峥瞥了她一眼，松开手。

    对她，要徐徐图之，不能冒进，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

    能将她约出来单独吃饭已经不容易，他当然不敢再惹她生气。

    不过，他适当外泄情绪是很有必要的。

    方玫不料刚刚还态度强硬到她不咬他他就不松手的人，怎么转眼就乖乖听话了。

    她眼角余光打量，他微垂着脑袋，眼皮耷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双手插在冲锋衣的口袋里。

    仔细看，他似乎驼着背，仿佛被人遗弃。

    方玫轻叹口气，解释道，“校园里人来人往的，不太好。”

    沈浩峥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眼眸中多了丝神采，“你这话的意思是，没人的地方就可以牵手？”

    方玫：“你别偷换概念，我没说过。”

    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牵手还是不要了。

    她态度坚决，沈浩峥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长时间，便转换了话题，“你说接下来要准备考证，是真的啊？”

    本来以为她当初说给他听的是玩笑话，是拒绝那个男生的借口。但，他看见她今天带过来的厚本资料都是考证专业书。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确实还要不要像今天这样纠缠她了。

    他担心会耽误她的时间。

    “你不都看到了，我确实在准备考试。宿舍里其他人也都有准备。”方玫说，“这些以后要用到的证当然早考完早完事，趁着大一空闲时间多，把能考的先考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方玫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这些，“我的家庭条件一般，妹妹还有心脏病，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我不能任性胡来挥霍时间。”

    这种观念是在高三那一年渐渐在脑中清晰，她以前对未来没有那么多规划，最多想好了要从事的职业，仅此而已。

    沈浩峥罕见地沉默了，没有接腔。

    两人步行到校外的烤鱼店。

    这个地方她们宿舍聚餐的时候过来吃过，味道很不错，鱼肉新鲜，酱料美味，配菜也丰富，老板娘自家调的凉菜更是开胃爽口。

    沈浩峥挑了一条三斤的鲢鱼，另外又叫了几道小菜。

    方玫坐下后小声说，“我们就两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第一次请你吃饭，哪能马虎。”

    方玫手撑在桌边，想了想，“我记得你以前请我吃过饭。”还是在他们交往的期间。

    沈浩峥当然没忘记，他说，“那些都是以前，跟现在不一样。”

    这是他们分手后，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意义重大。他在心里补充。

    热气腾腾的烤鱼很快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好似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然而他们心里都清楚，不是了。

    想着这顿吃完，不知能不能有下次，沈浩峥的话格外多，找各种话题跟她聊。

    方玫哪能不晓得他心思，没说破罢了。

    事实上，那帮爱八卦的舍友们说的有些话，她的确无法反驳。

    比如，沈浩峥很好，错过他会后悔一辈子……

    沈浩峥察觉到她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莫测，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

    他们最终没能将点的菜全部吃完。两人都吃撑了，沿着步行街逛了一圈才回到图书馆上自习。

    ——

    以后每次去图书馆自习，就像沈浩峥说的那样，他为她提前占好座位。

    客观原因所在，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正式上课后，两人的课余时间基本岔开，他无法为她占座，她也很少去图书馆，而是去教学楼上自习。

    这天，法学院上课时，沈浩峥刚好没课，趁着快上课的时间，悄悄从阶梯教室后门溜进来，坐在方玫身后。

    这节课三个班一起上，沈浩峥出现在这里一点不突兀。

    方玫跟舍友们坐在一起，认真抄写PPT上的笔记。

    帝京大学的各科考试都不划重点，平时必须按时上课认真听课，最后期末考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老师上课讲过的原题，要么是修改了一部分条件的例题，上课时间相当重要。

    几乎没人敢逃课。

    方玫听得认真，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人。

    倒是坐在她边上的陈芝雪，回头时不经意瞥见了沈浩峥，吓了一跳。

    她默默扭回头，看了眼认真写笔记的方玫。沈同学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追人都追到课堂上来了。

    他是没打听过法学院几位铁面无私的老教授的名声吗？

    陈芝雪刚准备跟方玫说一声，方玫就感觉背后有人用笔捅了她一下，她写完一行字才扭过头。

    沈浩峥？！

    他怎么跑过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浩峥笑着打了声招呼，“给你个惊喜。”

    方玫：“……”

    “第五排中间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手肘搭在讲桌边缘，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陈芝雪猛推了一下方玫。

    她身子一僵，慢慢扭回头，对上女老师锐利如刀的眼神。隔着层厚厚的镜片，她都能感觉到老师眼中的怒气。

    “老师让你起来回答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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