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要知道,他是冷子翀的儿子…。”
沐雪心脏一阵紧缩,骤然站起来,拔高声音:“爷真的杀了他?”
穆楚寒也站起来,双手按住沐雪肩膀,发觉她身体轻颤:“娇娇,朕记得你也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下他,迟早是个祸害。万不可对他心软。”
“可…。可爷明明答应过我?”沐雪身子晃了晃,眼前出现那个小心翼翼拉着她衣角,轻声唤她娘亲的小孩子。
“爷何时杀的他?是从南楚回来的时候么?既然已经留了他六年,为何不能一直留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沐雪不知道该责备谁,若穆楚寒不反,冷子翀就如悬在头上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将她和穆楚寒,还有小宝,穆家人,江家人,蓝家人杀个干净。
穆楚寒反了,以一己之力,筹谋经年,对抗整个盛京,对抗强大的冷氏家族,非辰作为冷子翀和皇后的亲生儿子,他不敢让他活着,也不能让他活着。
可是…。
不是沐雪矫情圣母,若她不认识非辰,他死了就死了,可辰儿可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啊,当初抱回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不哭不闹,他一直都乖巧懂事。
怯怯的喊穆楚寒父亲,穆楚寒不喜他,对他一直不闻不问,小小的一个孩子,不能理解穆楚寒的做法,心里委屈却默默忍着,从不跟小宝争宠。
没人的时候,腼腆欢愉的喊她娘亲,软软的小身子伏在她双膝上,她伸手轻拂着他头顶柔软的发丝,他偶尔抬头抿嘴对她一笑,喊一声娘亲,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这些画面就如昨日一般鲜活,沐雪哽咽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儿,为何要在这样残忍的世界,为何要是这样敌对的身份。她记起穆楚寒每做一件事都是深意,他将辰儿从皇宫掉包回来,后来利用辰儿做过什么事儿?
根本不敢想象。
沐雪怔怔的望着眼前无比英俊邪妄的男人,看他眉眼冷冽,红唇凉薄,刀刻的完美弧度。
眼泪划过沐雪的脸,滴下来。
颤抖着嘴唇,问:“爷用辰儿做过些什么?是…。是如何杀死他的?”
今年他才九岁呢!
穆楚寒看沐雪伤心的摇摇欲坠,眼泪一滴又一滴从洁白的脸庞滑落。
“娇娇,你…。”
他伸手将沐雪拉到怀中抱着,恼怒又无奈:“你怎得如此心软,他对你灌了什么迷药?为何要一心惦记着他。”
沐雪咬着唇,抑制着心中的伤痛,闷声:“爷,他喊着我娘亲呐…。”
“娇娇,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爷的错,爷当年就不该带他回来,更不该把他养在你名下。”
穆楚寒伸手温柔擦拭沐雪脸色的泪水,沐雪半垂着眸子,咬着唇,梨花带雨的模样让穆楚寒心尖儿都抽痛起来。
“娇娇,爷哄你的,没杀他,爷没杀他,别哭了…。”
“嗯,莫哭…。”
沐雪骤然睁眼,两滴大大的泪珠在明亮的黑瞳中,摇摇欲坠,哽咽问:“爷…。爷说什么?”
“娇娇…。”
穆楚寒低头轻轻吻掉她眼中的泪水,在她轻颤湿润的睫毛上亲了亲:“爷见不得你对他念念不忘,就怕他又巴上你,缠上你,故而才说他死了。娇娇细想,爷答应过你的事儿,又有哪件没有做到?”
恐怀中人悲恸,穆楚寒用手指细细摩挲沐雪的脸颊,低声温柔道:
“爷不惧他的身份,若谁要借由他兴风作浪,爷将他们尽数杀了便是。乖,快别哭了,你若想他,爷这就安排让你见他,可好?”
“嗯…。快快收了泪,爷真是心疼…。”
沐雪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的悲痛瞬间被欢喜填充,但眼中的泪水就是止不住,扑扑往下掉,心疼的穆楚寒又抱又哄。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穆楚寒忙喊了青云打水来,给沐雪净脸。
沐雪抓紧机会,说:“爷,既然如此,又何必逼着愽公子。”
穆楚寒叹了口气,挥开身旁的青云,亲手拿了盆中的帕子,绞了绞,小心轻柔的擦沐雪的脸:
“娇娇,爷现在不逼他,让他痛彻心扉,想清楚,往后记起来,少不得要与太子起嫌隙。爷不惧漠北再起是非,他们若是不听话,爷大可趁机将整个漠北都屠杀殆尽,正好能腾出地儿来给北国人安置。”
沐雪望着眼前的男人,听他轻描淡写说着如此残忍血腥的话,一张嘴就是数十万人的生死。
在他眼中却不过蝼蚁,不屑一顾。
这…他这样真的好吗?没看出明君的影子来,倒先看出暴君的苗头来,若元大人他们晓得了他的想法,怕是要撞死在金銮殿上了。
穆楚寒继续说:“朕也是为了太子好,若庄亲王家那个小子能熬过这一次,对他,对太子都是好事。”
“爷是这样想的吗?”
他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让人猜不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他要算计的结果是什么。
“嗯。”
“所以,娇娇,你别忧心,一切皆看庄亲王那个小子的意思。”
沐雪深深吸了口气,望着眼前温柔拿着帕子给她擦脸的男人,看他狭长一双桃花眼飞扬,可以狠戾冷冽,也可以温柔似水。
“爷,是我误解你了。”沐雪拉着他的修长的手指,道歉。
穆楚寒宠溺一笑,如十里桃花开遍。
“娇娇,一切有爷,如今再无人能欺辱你,你是这个世界最最尊贵的女人,爷只想把你圈在龙延宫,宠着。你什么也别理,好好将肚里的孩儿养大,爷迫不及待想要抱抱他。”
沐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终于笑了:“爷,如今还不到四个月呢,日子还早着。”
穆楚寒伸手覆上她的小腹,隔着衣服摸了摸那个小包包。
“娇娇,上次你怀太子的时候,爷太忙了,没时间陪你。”
“爷后悔将绿水带回了府,让你与爷生分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可知你吃起醋来,对爷不理不问,冷言冷语,将爷都快折磨疯了。”
“那段时间,爷都恨不得干脆举兵把盛京的人杀光,而后与你同归于尽。”
穆楚寒忆起过往,唏嘘不已:
“娇娇,你说你的心眼儿怎得就那般小?爷对你的一片真心难打都喂了狗?你竟半分也感觉不到。爷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就要死要活的,可是把爷吓惨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沐雪就开了口:“爷,如今你贵为皇上,后宫……”
穆楚寒眯起了眼:“怎么?又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穆楚寒没当皇帝之前,后院只有沐雪一个正妻,对于妻妾成群的盛京人来说,他已经算是盛京的一朵奇葩了,但穆楚寒本人就是言行异于常人,又生性残暴,别人也不好说三道四。
但如今情况却不一样了,他当了皇帝,向来天家事便是国事,后宫只有一个皇后,连一个嫔妃都没有,这就不免让大家跟着操心起来。
时人都讲究三妻四妾,儿孙成群,特别是帝王,光是设下有品级的妃嫔就上百余人,那些没品级的上千人。
历代帝王后宫哪里少得了上千人。
如今新皇身体看起来也好了,礼部的人便开始考虑着什么时候给皇帝选秀了。
这事儿不仅礼部的人着急,满盛京的权贵也着急,他们和新皇没什么交情,好些人当年还都在背地里朝新皇使过绊子,他们如今对新皇是又惧又怕。
唯一可以缓和关系,又最有效的一条路,便是把家中的女人送进宫去,送给他当小老婆,若有幸生下皇子,那就更是天大的喜事了。
于是,漠北战事一定下来,大家又见无法左右动摇新皇的主意,便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后宫。
皇后娘娘如今正怀着孕,不能服侍皇帝。皇帝年轻气盛,憋了那么久,那方面应该需求旺盛…。
咳咳…。
一帮子盛京的王公重臣,统一了战线,家中适龄的贵女全都停了议亲,私下寻了老嬷嬷加紧培训教导,势必要在之后的选秀中一鸣惊人,让皇帝眼前一亮。
这股浪潮如今还在暗处,大家还没摊在明面儿来说,但穆楚寒也听到一些风声。
对此,他不过冷哼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不可能的事儿,谁也别想着强求他,否则他只有一个死字等着他们,如今看沐雪突然提起来,生怕她又多想,紧张的捏了捏她的手。
“娇娇,别想那些没用的,朕说过,此生只你一人。”
沐雪皱了皱眉,她才没那么大度想要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只是觉得此事颇为烦心……
毕竟,她的三观与当下人都不一样,如今她容貌尚好,若以后年老色衰,眼前这个男人还会爱她么?
妈的!
原本以为当了皇后,头上没了冷子翀悬着的那把利剑,就可以安安稳稳,逍遥快活的过日子了,不想还是有那么多烦心事。
罢了,罢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若变了心,自己也把心收回来便是,莫不成离了男人还活不了?
他若爱她,她便爱;他若不爱了,她也能干净抽心!
穆楚寒只觉得沐雪揪着他看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不知她心中所想。
若晓得了,必定又是一场惊天怒火。
这个女人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一颗心硬起来,比他更甚!
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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