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陈乔山就赶忙跟着大舅去了镇子里。
事发地在老街,这是皇渠镇上唯一的一条步行街,前半段都是卖服装电器等紧俏货的店面,人流量不小,等到了后街,则尽是些针头线脑之类的小铺子。
周瞎子的算命摊就在老街尽头,租着一间门面,也就七八个平米左右,靠墙支着铺板和一个煤炉子,除了两把板凳之外,屋里就只剩个书案,上面摆着几本诸如《三命通会》、《麻衣神相》之类的糊口必备典籍。
看得出来,周瞎子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陈乔山刚到,就注意到房子的外墙上鬼画符似的写着“骗子”之类的几个大字,窗户的玻璃也碎了一地。
屋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而在屋里,一个满脸黢黑的老头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个十来岁的男娃不松手。
老头倒不是生得黑,而是让人泼了一脸的黑墨,已经基本看不出本来模样,上身白色的老头衫也未能幸免,前胸处染了好大一坨墨汁,看着很是狼狈。
被抓的不是小五,而是陶涛,他爸和陶秀英是堂姐弟,算起来也是陈乔山的表弟。
陶涛哭丧着脸,被老头抱住腿,走也走不脱,还被人围着指指点点,急得满头是汗,至于小五,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也没人难为她。
“陶家人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小五一见救兵到了,马上就垮了脸,带着哭腔说道:“大舅,有人欺负我。”
陈乔山哭笑不得,都不用细问,陶涛一准是被小五撺掇来的。
主谋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反倒是从犯跟着倒霉,陈乔山都替小表弟冤得慌。
对于这个最小的外甥女,陶成光宝贝得很,听到小五叫屈,忙说道:“别怕,小五,舅在这哩,谁也不能欺负你。”
周瞎子早注意到场上的动静,他这时也开始叫唤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了,老汉也没招惹到陶家人,怎么就让个小辈打上门……”
这一闹,倒是让陶涛慌了神,见到陶成光看过来,他可怜巴巴地喊人道:“堂伯,我没打他,就是想泼点墨汁在他门上,谁知道突然开门,正好全泼他脸上了。”
听到这,周围顿时一阵哄笑。
对于自家侄子,陶成光可没什么好脸色,瞪了陶涛一眼,便没再搭理他,而是皱着眉头对仍坐地上的老头说道:“周瞎子,你也别叫屈了,镇上哪个不晓得,你背后嚼我们陶家人的舌头根子,也就看在你是个孤老,我才没砸你的摊子,今天陶涛砸了也就砸了,你还想怎的。”
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不过知情人肯定是有的,当年周瞎子铁口直断,说周家二姑娘命硬的事很快便被翻了出来。
原本众人看老头还有几分可怜,等事情说开,却没几个人还能同情他。
“陶老大,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信不信我去找你家老子,他就是这样管教儿子的?一点规矩不懂。”周瞎子一看事不可为,便换了腔调。
陶成光气得咬牙,这样的人也配做长辈,可人家耍起了光棍,他也实在没办法。
老头年龄摆在这,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脸上还糊了一脸的墨,看着分外可笑,又觉得有几分可怜。
陈乔山不想跟人纠缠,便上前说道:“人都在这了,你看是不是先把人放开,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人靠衣裳马靠鞍,虽然陈乔山不怎么在乎穿着,不过有严小沁贴身打理,他的衣着品味可是不差。
周瞎子常年在镇上打混,一上眼,仅凭这身打扮,他就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不简单。
稍一思索,他伸出手掌说道:“陶家小子砸了我的窗户,又兜头泼了我一脸的墨,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让他给跑了,我也不多要,三百,赔我三百块钱,今天这事就算了。”
周围的人不禁啧舌不已,还真敢要,周瞎子从来都是无理三分的主,今天陶家人主动招惹,这个亏看来是吃定了。
陶成光很是恼火,“周瞎子,别蹬鼻子上脸,砸了你家的玻璃就要三百,你怎么不去抢?”
周瞎子也不动怒,在地上坐久了,感觉左腿有些不通畅,他就换了个坐姿,这才老神在在地说道:“玻璃不值钱,不过为了抓这小子,我把腰闪了,要你三百还算少了,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陶成光哪肯答应,可周瞎子也很难缠,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只能梗在那。
陈乔山知道大舅为难,便主动讨价还价道:“二十,顶你出好几天的摊,怎么样?”
要不是看老头子脸上乌漆嘛黑的,实在看不过眼,陈乔山都想拿五块钱打发掉。
周瞎子瞥了眼陈乔山一眼,说道:“当我是叫花子,今天不拿三百块,我就找派出所送我去卫生院住院。”
看热闹的都心知肚明,这显然是讹上了。
陈乔山凑近了些,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我哪知道,不管是谁,这个钱都得给。”周瞎子显然不吃这套。
陈乔山压低声音说道:“陶秀英是我妈,你当年说她克夫,这事赖不掉吧?这些年我们一家好好的,怎么的,要不要我帮你宣扬宣扬?”
周瞎子愣了下,巴掌大的镇子,根本藏不住新鲜事,他昨天就听人说老陶家的外孙考上了北大,很是有出息,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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