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星坠
乾元二十四年腊月,漫天大雪将紫禁城染成素白。睿亲王府内却一片喜气蒸腾,苏陌璃历经十二个时辰的阵痛,终于诞下龙凤双胎。男婴哭声洪亮如钟,女婴眉眼弯弯似新月,连素来严肃的太医院院正都捋着胡须赞叹:"龙凤呈祥,此乃天佑大盛!"
消息传入东宫时,安明玥正扶着雕花栏杆赏雪。她腹中胎儿突然剧烈胎动,惊得她扶住腰际闷哼一声。身旁的沈明姝捧着暖炉轻笑,鬓边新换的红珊瑚簪子映着她愈发圆润的脸庞:"姐姐莫不是也快生了?妹妹前日梦见两只白孔雀绕着东宫飞,想来定是吉兆。"
腊月廿三祭灶夜,安明玥与沈明姝同时发作。东宫灯火通明,产婆们提着铜盆匆匆穿梭,血腥味混着驱邪的艾草香弥漫在椒房殿。萧千钰在廊下急得来回踱步,靴底将积雪碾成冰碴。当第一声啼哭划破夜空时,他冲进殿内,却见产婆们面色凝重——沈明姝诞下的女婴哭声微弱,而安明玥已陷入昏迷。
"太子妃胎位不正,怕是......"产婆的话被萧千钰的怒吼截断。他死死攥住安明玥汗湿的手,想起她怀胎十月夜夜咳血仍坚持诵读《女诫》的模样,想起她总说"只要孩子平安"的苍白笑颜。直到东方既白,第二声啼哭终于响起,却是个不足月的女婴,小脸皱得像枚青核桃。
与此同时,昭阳殿内皇后摔碎了第七个茶盏。"三个孩子都是女娃?"她盯着手中的生辰八字,苏陌璃所生龙凤胎命格贵不可言,而东宫两位公主却都带着"刑克之相"。"去把钦天监叫来!"她的凤冠在烛光下晃动,"就说哀家要为小公主们重选吉日!"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睿亲王府的龙凤胎已满周岁,抓周那日,小世子攥着兵符不肯撒手,小郡主则抱着苏陌璃的诗集咿呀学语。反观东宫,沈明姝的女儿体弱多病,整日药不离口;安明玥的孩子虽康健,却因早产身形瘦弱,连开口说话都比寻常孩童晚。
一日,皇后在御花园设百花宴。苏陌璃抱着龙凤胎姗姗来迟,两个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样引得众人赞叹。反观东宫两位小公主,畏缩在母亲身后,发间的银饰都比同龄孩子黯淡几分。沈明姝望着苏陌璃怀中嬉笑的孩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姐姐好福气,龙凤双生,日后必能......"
"妹妹说笑了。"苏陌璃低头为小郡主整理裙摆,绣着并蒂莲的袖口闪过寒光,"孩子平安长大便好,哪敢奢求其他?"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安明玥,对方正用帕子轻拭女儿额头的汗珠,三年前生产留下的病根,让她愈发苍白消瘦。
当夜,东宫突然传来噩耗。沈明姝的女儿突发高热,还未等太医赶到便已夭折。灵堂内,沈明姝披头散发地抱着冰冷的襁褓,笑声凄厉:"都是你们!是你们克死了我的孩子!"她突然冲向安明玥的女儿,却被侍卫死死拦住。混乱中,安明玥护着女儿摔倒在地,怀中的孩子发出惊恐的啼哭。
这场闹剧最终以沈明姝被幽禁收场。安明玥抱着女儿站在暮色中的东宫,望着远处睿亲王府方向升起的孔明灯,泪水滴落在女儿柔软的发顶。她终于明白,在这深宫里,有些孩子生来就是星辰,注定照亮苍穹;而有些孩子,不过是寒夜里转瞬即逝的流萤,连光都来不及绽放,便已坠入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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