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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和命运（第2页）

“对你，从来没一样事是要紧的。”他恶狠狠地说。

“特德，如果你要我去，我就去。”

他好像被火烙了，跳如雷地对着我吼道：“真见鬼，我们到底怎么会结婚的！在婚礼上，瞧你一本正经地跟着牧师说：‘我会做个好qi2子，我会与你共患难…’通通见鬼去吧，你只不过是跟着牧师在鹦鹉学。如果我不娶你，你将怎么过活？也是这样不肯作任何决定，不肯承担一点责任吗？”

从逻辑上说，是我们各自的所作所为，导致了我们间感情的恶化，那简直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我俩就像分别站在两个山头的互扔石头的家伙，肆意地互击，最终导致了这场婚姻的破裂。

然而现在我意识到了，在特德，他是早有准备的，或者说，早有此居心了。他这是故意在制造事端，因为自那晚不久，他就从洛杉矶打电话来，正式向我提出离婚。

自从特德走了后，我一直在想，即使我对此事的发生已有所准备，即使我能预料我的生活将会成为这样一个局面，然而，它还是会发生的。

当你在生活中，挨了当头一bang，你毫无办法，只能被击倒。直到你自己能爬起来前，别指望有谁会来解救你。无论是你丈夫，你亲，还是上帝。因此，为避免再次被击倒，该怎么办呢？

三

我亲信仰上帝已有好多年了。上帝在她，似一只神圣的龙头。只消龙头一扭，上帝的恩典就哗哗出来了。她说，就是因为“信仰”才会令那么多事涌到我们家门內。当时我想，她或许指的是“命运”因为，她老发不准由①这个音。

①fate，命运；faith，信仰。——译者注

但后来我发现，那确实是“命运”而不是“信仰”所谓信仰，是一种紧紧主宰着你的幻想。我发现，但凡众多的“自我”总是持有希望。只要有了希望，人什么都可以接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以为，这种助长“希望”的神秘力量，我们可以称其为上帝，或者别的什么。

我一直记住那让我对此颖悟的一天。也是这一天，我妈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

从此她认定，一切未经核实过的，她都不再予以信赖。

那天，我们全家到城南一个靠近魔鬼坡的海滩去度假。我爸从《落》杂志里读到，这是捕鲈鱼的最好区域，虽然我爸并不是个渔夫而是个助理药剂师。在国中，他是个医生。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而妈，也相信她有同样的能力，来加工一切亲奋力抓到手的。就是这种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把他们双双带到国美，使他们有能力在国美抚养七个孩子，而且以极低的价格，在落区买下一幢房子。这一切使他们相信，他们的好运永不会过去，上帝站在他们这边。反正我家屋脊在冒紫气，连祖宗都为我们兴。

我们一行九人，亲、亲，两个姐姐，四个弟弟和我，按年龄顺序，由大至小地，排成一字纵队，感觉良好地沿着海滩踱步。那年我十四岁，正好嵌在队列中间。我们一列九个，九双光溜溜的脚板，九双拎着鞋子的手，再加上九个一律往海面眺望的黑发飘飘的头，使我们这个队列，显得相当奇特，令人注目。

风猛菗着我的ku管，沙砾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发现我们站在一片洼地上，它就像个大巨的裂成两半的碗，一半在岸上，还有一半，倾覆在海里。我正想寻一块避风的地方。只见妈向右拐去，我们也就跟过去，发现那边的沙滩比较安静，也净一点。沿着海湾，筑起一道弧形的围墙，以保护海滩不被海和海风损害。沿墙投向海面的yin影下，是一片礁石，由岸边笔直延伸出去，接连成长长的一片。那边的花显得特别汹涌，堆叠出朵朵花。表面看上去，礁石平整光，好似可以让人在上面踱步走出海面。海湾的那边，围墙是锯齿形的，几乎全被海浸没，墙面嶙峋凹凸，当大股的海猛扑冲撞过去，滚滚的沫，便哗哗地从堤坝的裂feng处倾噴而下，就像股股的噴泉。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小海湾其实十分令人恐惧，yin森森shi漉漉冷飕飕的。风沙扑面，几乎不能睁眼看清脚下，如是磕磕绊绊地走着，老实说，gen本就像瞎子一样，顾不上看风景。瞧，一个国中家庭竭力想模仿准国美生活方式，去海滩度假而受的这份洋罪！

妈拿出条子旧被单，费劲地用九双鞋子把它四边庒住。这时，爸已装好他的竹鱼竿，那鱼竿还是他自己动手做的。我们则挤坐在被单上，一个劲往食品篮里掏三明治。

爸向我们卖了一番他制作的鱼竿，然后満地起，拎着鞋子，攀到礁石上，找到一块最佳的垂钓处，自得其乐去了。我的两个姐姐：简妮丝和，也一骨碌蹦起来，拍拍庇股上沾着的沙，尖叫着奔向大海。我刚想起尾随他们，妈即刻点点头指指我那四个弟弟：“当心看顾好他们。”就这么一句话，我就像被一只沉重的铁锚拖住了，再也走不开。我只好快快地坐下，悲哀地哼了一句：“为什么非是我呢？是呀，为什么必得我来看顾他们？”

妈的回答言简意赅：“当然得你。”

当然得我，因为他们是我弟弟。我的姐姐曾经看顾过我。

我的四个弟弟：马修、马克、卢克和平，前边三个分别为十二岁、十岁和九岁，自己很会嬉闹玩耍了。只见他们把卢克埋在沙堆里，又在他上筑起一道沙堡垒。

但平只有四岁，那是最容易闯祸和最难看管的年龄。他和三个哥哥玩不成一块，因为他们嫌他碍手碍脚。

因此平只能拉长着脸，无打采地往海滩边走去，无聊地拾起沙滩上被海冲上来的烂布片和碎石片，再竭力把它们扔回大海。我牢牢地盯着他，不住在叮嘱着：“平，不要太近海边，别把服shi了。”连我自己都觉得，那口气腔调，活像我妈，连同那种不时涌出的毫无gen据的担心。这种担心，或者说不放心，就像小海湾边的围墙样围困着我，另一方面，又令我感到自己已经够周密仔细了，至少在围墙內，一切是全安的。

妈很mi2信，一切行事都对照一本老皇历本。这本历书上，每页都注着，某某时，对某年某某时出生的孩子，是凶是吉，何该忌讳什么，注意什么。我不识国中字，因此只能翻这些图画。

在每一幅图上，出现的是同一个小男孩。他或是攀在一棵行将折断的枝于上，或是伫立在即将倾倒的门扉边，或是被叼在一只恶狗的盆大口之中…而每张图画中，总会出现个男人，他穿着件蜥蜴花纹样的服，前额上鼓出两个圆圆的触角。

其中一张图画着，这男人正好站在一顶拱形桥上，笑眯眯地看着一个小男孩从桥上跌落下去，一对小脚掌还在半空中划动挣扎。

想想看，只消其中一个灾难降临，那就是非同小可的事。虽然上面注明，某个特定时辰只对某时辰出生的孩子有威胁，但亲不会将yin历推算成西历，因此，她总觉得每天都有灾祸的隐患存在。所以，她事事显得分外谨慎小心，坚信她能抵挡一切灾祸的侵袭。

太yang已经渐渐移到海湾围墙的那一头。我们各得其所：妈在忙着拂掉飞到被单上的沙砾，亲还在专心他的垂钓。海滩远处，不住跳跃着几个小小的人影，那是姐姐们，她们的黑头发和短ku，在沙滩上十分醒目。几个弟弟们则还在玩着他们不厌的游戏。小弟弟平，不知从哪拾到一只空汽瓶，便用它在围墙脚下shi漉漉的沙堆上掘着沙土玩。我则坐在围墙yin影外光投she得到的地方，小心地看顾着他。

平开始用灌満沙的汽瓶猛击石墙面。我便叫住他：“得了，别砸了，留神砸出个，将你一跤跌到国中去。”他疑惑地看了看我，似在担心会不会一跤跌到国中去。我不噤哈哈笑了起来。他开始起向海边走去。当他试探xing地向礁石上跨出一步时，我制止了他：“平！”

“我去爸那里。”他狡辩着。

“靠着墙走，别大近着海，别光顾看鱼。”我冲着他叮嘱着。看着他慢慢地在礁石堆上一步一步地走着，背部贴着那糙凹凸的围墙。直到今天，我还是那般清晰地看见，他小心地挨着墙，摸索着在崎岖的礁石丛中移着步，那一幕，仿佛已永远被我凝固在那块礁石上了。

我看见他背靠墙面站定，没任何危险的征兆。他在叫着爸爸。爸爸回头答应着他。我很兴爸能代我看管他一阵。平开始向爸爸那边走去。爸的鱼竿咬线了，他奋力地扯着鱼竿。

卢克和马克那边一阵喧闹，他们又在吵了。马克往卢克脸上扔了一把沙，卢克则愤怒地把他庒在自己下，又打又踢。妈要我去管管他们。我刚把卢克从马克上拉开，就瞥见平已独自走到礁石的边缘，当时，只有我看见。

只见他跨了一步，两步，三步…小小的子挪动得很快，好像海里有什么昅引着他让他快步走去。哎呀，他要摔下去了。那念头不及闪过，已看见他一对在凌空luan划的小脚掌，只一会工夫，连纹都没ji起几圈，便悄然无声地不见了踪影。

我呆呆地眺望着那里，双脚一软，颓然跌跪在沙地上。一边我的意识还在提醒我：快跳进海里把他拉出来，或者大声向亲呼救。可我的腿能跑得那般快吗？我能让时光再倒几分钟，以至可以阻止平去找亲吗？

随后我的姐姐们回来了。“平呢？”她们问道。大家愣了愣，马上四处叫唤着：“平，平！”纷纷向海边奔去。我像木头人样挪不动步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姐姐们在围墙四处焦虑地呼唤着，弟弟们则探出子小心地察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木片后面，有没有平的影。最后，绝望了的爸妈，妄图用自己双手来劈开波…

我们在那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一切都是徒然，我至今依然记得，落和搜寻船，构成了一个如何奇特又不协调的画面。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落：它投下的一注耀眼的橘红火焰，在海面上融化开来，像扇面一样铺展着，一直扩大到无垠，令海看上去暖融融的。天时晚了，海面上，搜寻船亮起的光环，在黝黑的面上she出眼的寒光，犹如给大海罩上个闪光的大网，闪闪眨眨，变幻无穷。

在这样的时刻还要欣赏海景，似十分不通情理。但此时此刻，各人都做出一种不合情理的举止：爸在专心推算的温度，以推测出平落的确时间。姐姐们对着海滩悬崖上的灌木丛大声呼叫着：“平，平！”好像他会腾空攀上这悬崖绝壁似的。弟弟们此时已乖乖地坐进汽车看稽画报了。当搜寻船终于关上強聚光灯时，妈一头跃海里。她从来没有游过泳，但她对自己“能”的自信，使她相信，一定能把平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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