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远在交趾,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母亲、侄儿侄女都留守京城,又毫无防备,若是被人迁怒,当做软柿子被捡着捏了怎么办?
周严犹豫了许久,踌躇地坐到了桌案边上,他捏着一支笔,对着一张白纸想了半日,终于把自己的推测都用密语写了出来。
次日,他就让人快马加鞭,把信件送到赵老夫人手中。
这种时候,只能进,不能退。
等他收拾完交趾,必须要想办法回京了。
只要他还手握兵权,躲得再远,也逃不过麻烦。
同样的,如果他手无寸铁,就算躲得再远,也逃不开有心人的陷害。
装聋作哑,不如打草惊蛇。
既然都已经得罪了,索性把棋盘连桌掀起,至少看看后头到底是藏着龙还是卧着蛇。
护国公府内,周秦对着床脚下的面盆咳了半日,把刚喝的粥全数吐了出来。
她五脏六腑里头又痒又麻,极其难受,一点都不觉得饿不说,只要吃几口东西,就会吐得昏天黑地。
海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手中拿了一杯温水,等周秦咳得差不多了,忙把水杯递了过去,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姑娘,漱漱口……”
周秦听了她这可怜巴巴的一句话,忍着痛打趣道:“不晓得的,还以为吐的是你呢。”
海棠咬着唇,瞪了一眼,等周秦漱过口,又端了一碗黑黑的药汤过来。
正在此时,周延之忽然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周秦正在喝药,床下一个面盆,上面盖了盖子。
这场景近些日子以来几乎日日得见,周延之自然知道是妹妹又把才吃的给吐了。他心急如焚,又的的确确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周秦,连难过都不敢露出来,勉强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上前几步道:“我给你买了曹二娘家的新鲜肉芽枣同林檎旋,你吃几口,甜甜嘴?”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木攒盒。
周秦谢过,揭开盖子,挑了一块极小的林檎旋,含在口中。
周延之道:“张璧已经带着人去了广南,若是走得快,现在应当已经过了邕州了,叔叔在交趾善后,手头数万大军,找几个能解毒的医生容易得很,等张璧带了人回来,你得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再坚持几日。”
周秦并不置可否。
这样的话,周延之几乎日日都要换着法子说一遍。她知道哥哥这是把自己当做三岁小孩来哄,唯恐哪一日受不了了,做出令亲者痛的事情。
屋里一个小丫头昨日说漏了嘴,好似顾莲菡前几日受不了痛苦,半夜自己以头撞墙,想要寻死。
想来哥哥是担心自己也受不了吧。
周秦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死死忍住腹部那一阵痛楚,等剧痛过来,才对着周延之露出一个笑。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上辈子那样难的时候都坚持着撑了下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好日子,祖母、叔叔、哥哥都顺顺利利的,一家人完整和美,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活下去。
无论身体上的苦痛再难忍,毒性的折磨再烈,她都会扛住的。